秦經曆襄公、文公兩(liang) 代人的努力，在關(guan) 中平原西部點亮了星星之火。但立國不易，發展更難。在內(nei) 部，快速擴張急需加強自身整合;在外部，強大的戎族部仍然虎視眈眈。這時，年僅(jin) 10歲的憲公繼位了。

　　文公太子秦竫公早逝，長孫繼位，是為(wei) 憲公，秦的總體(ti) 戰略保持不變。憲公深知曾祖和祖父的心意，遷都平陽，繼續東(dong) 進。秦充分利用周朝的背書(shu) 和許可，深耕岐山以西的領土，並試探向岐山以東(dong) 發展。10餘(yu) 年間，秦伐蕩社、驅亳王，取蕩氏，集中全力攻伐戎族，並吞小國，把勢力範圍從(cong) “汧渭之會(hui) ”向東(dong) 推進至“涇渭之會(hui) ”。秦大刀闊斧的整合成果顯著，然而就在這個(ge) 成長的關(guan) 鍵階段，秦的君位繼承發生了大事件。

　　年輕有為(wei) 的憲公，22歲時英年早逝，留下了武公、德公、出子三個(ge) 未成年的兒(er) 子，長子武公為(wei) 太子。秦兩(liang) 代君主連續早逝，公室的力量極大衰弱，朝政逐漸被權臣把持。憲公去世後，大庶長費忌、威壘、三父合謀，為(wei) 了便於(yu) 控製政局，廢長立幼、廢嫡立庶，立年僅(jin) 5歲的出子為(wei) 君。

　　這還不是最壞的變故。6年之後，三父等人再次翻雲(yun) 覆雨，殺了出子，這幾乎是一次赤裸裸的政變。此後，三父等人選擇憲公原來的太子，立為(wei) 秦君，是為(wei) 武公。權臣廢立國君於(yu) 股掌之間，還想以武公為(wei) 傀儡，繼續把持朝政。頻繁而劇烈的震蕩不僅(jin) 令人震驚，也重創了處於(yu) 成長期的秦國。

　　兩(liang) 經廢立，又被權臣主動擁立為(wei) 君，這在秦國曆史上絕無僅(jin) 有。武公可能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潛伏者，大智若愚。在權臣的眼中是一位可以隨意擺布的玩偶，才能在刀光劍影的亂(luan) 局中贏得重生的機會(hui) 。此時的武公不滿15歲，但是很快展現出與(yu) 其年齡極不相符的成熟和謀略。

　　武公剛登大位，就顯露出英武之氣。武公元年(公元前697年)，寂靜數年的秦軍(jun) 開展了一次重大軍(jun) 事行動。武公親(qin) 自率軍(jun) 征伐彭戲氏，“至於(yu) 華山下”，將秦國的活動範圍向東(dong) 大大推進。這是一箭雙雕之舉(ju) ：一方麵，征伐彭戲氏明確了秦國發展的主要戰略方向，就是要全麵占據富庶的關(guan) 中平原，以圖王霸之業(ye) 。另一方麵，武公通過親(qin) 自策劃組織大規模軍(jun) 事行動，熟悉掌握政治軍(jun) 事資源，為(wei) 鏟除權臣集團做周密準備。

　　武公對外小試鋒芒，對內(nei) 謀定而後動。即位僅(jin) 僅(jin) 3年，還未弱冠的秦武公突然發力，“誅三父等而夷三族”，徹底拔除了權臣集團。從(cong) 憲公逝世，到武公真正掌握局勢，將近10年時間，年輕的武公在勢單力薄的情況下默默積蓄力量，關(guan) 鍵時刻以其睿智果敢一舉(ju) 扭轉局勢，雄烈之風可見一斑，“武”字當之無愧。

　　武公的東(dong) 擴戰略更為(wei) 激進，攻伐彭戲氏其實已經突破了“岐豐(feng) 之地”的束縛，已經有囊括整個(ge) 關(guan) 中平原的初意。同時，武公有著極強的戰略平衡感，在向東(dong) 拓展關(guan) 中戰略基本盤的同時，不忘持續鞏固西方的隴右戰略大後方。隴右是秦國發家之地和傳(chuan) 統勢力範圍。在秦國集中經營關(guan) 中期間，西戎諸部活躍起來，屢生事端。於(yu) 是，武公十年(公元前688年)，秦“伐邽、冀戎，初縣之”。邽、冀兩(liang) 地位於(yu) 現在的甘肅天水，都是隴右重地，秦武公不僅(jin) 征伐兩(liang) 地戎族，還在兩(liang) 地置縣，將其直接收歸中央政府的管理之下。

　　秦地處邊陲，相比中原諸國，國力不盛。對此，武公深感集中國力辦大事、搞發展的重要性，矢誌不渝地探索強國之路，“縣製”就是主要製度成果之一。

　　“縣製”不是秦國首創，但縱觀春秋戰國時代，隻有秦國對“縣製”情有獨鍾，堅持到底。武公時代，各國對於(yu) 征伐新得之地，要麽(me) 保留其原有政治結構，允許其以“自治”的方式繼續存在;要麽(me) 消滅其原有的政治結構，分賞給高級臣屬作為(wei) 封邑，“克敵者，上大夫受縣，下大夫受郡”。這兩(liang) 種方式都不是武公的選項，他堅定不移地在秦國推行“縣製”，加強中央政權對於(yu) 國內(nei) 各區域的直接控製力，強化中央權威。

　　秦“伐邽、冀戎”的第二年，也就是武公十一年(公元前687年)，“初縣杜、鄭”。邽、冀地處隴右，是征伐得到的“新地”，杜、鄭地處關(guan) 中，是需要全麵經營的“熟地”。由此可見，秦武公推行縣製是不遺餘(yu) 力的，試圖用統一的標準重新規劃國家治理框架。當然，此時武公縣製的管理水平肯定不及孝公時代的大縣製，更無法和始皇帝在全國采取郡縣製相比。但這種變革是發軔之舉(ju) ，深刻影響了秦國，此舉(ju) 也被後世曆代秦君所推崇。秦國原本偏居一隅，相對中原各國明顯落後，在某種程度上說，縣製讓秦國獲得了製度先發優(you) 勢，攢足了發展後勁。

　　秦武公兩(liang) 經廢立，深知“國賴長君”的道理。武公在位20年，去世時立其弟德公繼位。德公之後，王位在德公三子宣公、成公、穆公之間傳(chuan) 承。數代秦王兄終弟及，保障了秦國的平穩發展。武公之子名白，後被秦德公封於(yu) 平陽。戰國四將“起翦頗牧”之首的白起，先祖就是公子白(公子白的後人改贏姓為(wei) 白姓)，武公子嗣以另外一種方式參與(yu) 秦國崛起，延續雄烈尚武的基因。

　　武公之“武”不僅(jin) 僅(jin) 是敢作敢為(wei) 的果毅之勇，更是一種三思而後行的沉勇和縝密。在重要關(guan) 口，武公穩住了激流中顛簸的航船，錨定了秦國的發展戰略。秦專(zhuan) 注於(yu) 經營渭河流域，一路順河高歌東(dong) 進，陸續開拓渭河的各大支流地區，鞏固汧水、涇水的基本盤，首次踏入洛水地區，秦據關(guan) 中的形態初步顯現。洛河的東(dong) 麵就是奔騰的黃河，渭河由主流變成支流匯入黃河。如何麵對黃河，那將是穆公時代的重大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