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0日，中國國家發改委的兩(liang) 個(ge) 司分別邀請了有關(guan) 專(zhuan) 家召開“油氣改革”的征求意見會(hui) ，旨在對我國的油氣改革收集專(zhuan) 家意見，形成文字後上報國家。一名參加過兩(liang) 個(ge) 會(hui) 議的專(zhuan) 家告訴時代周報記者。

　　中石油----

　　盡管還沒有具體(ti) 的改革方案，與(yu) 會(hui) 的內(nei) 容也並沒有特別針對某個(ge) 企業(ye) ，但可以肯定的是，兩(liang) 個(ge) 會(hui) 議的內(nei) 容都直指石油行業(ye) 內(nei) 的“改革”，“國企改革的內(nei) 容也有涉及。”該專(zhuan) 家說。可以預見的是，石油行業(ye) 內(nei) 的“革命”已經被提上了日程表。

　　“肯定是要改。估計明年過年差不多就有結果了。”一名接近中石油的人士稱，目前中石油內(nei) 部流傳(chuan) 的方案有很多，但根據產(chan) 業(ye) 鏈分拆的方式則被譽為(wei) 最有可能的方案。“很簡單，就是將企業(ye) 的上中下遊全部打斷，成立幾個(ge) 專(zhuan) 業(ye) 公司。”

　　“按照這個(ge) 說法，最有可能的就是分成勘探、管道、冶煉和終端銷售四個(ge) 公司。”中投顧問能源行業(ye) 研究員任浩寧分析，但他的憂慮在於(yu) ，即使拆分成四個(ge) 公司，國有的性質依然沒變，要想打破壟斷，提高效率，還是不現實。“如果真的要拆分的話，更多的可能就是要找一個(ge) 負麵的典型，來"祭旗"。”

　　“發改委目前的態度很明確，哪個(ge) 企業(ye) 出問題，就解決(jue) 哪個(ge) 企業(ye) 的問題。”任浩寧說。

　　改革會(hui) 碰到阻力

　　“這種拆分方案提出很久了，但我個(ge) 人認為(wei) 這種做法不可取。”上述參加了發改委會(hui) 議的專(zhuan) 家說，實際上，關(guan) 於(yu) 中石油改革的方案，在企業(ye) 內(nei) 部一直都有不同的意見，他說：“我是堅定的改革派，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改革一定會(hui) 碰到阻力。”

　　廣東(dong) 省油氣商會(hui) 油品部部長姚達明說自己早就聽過這樣拆分的傳(chuan) 聞。但他認為(wei) ，按照產(chan) 業(ye) 鏈拆分並不合理，這樣的拆分方式會(hui) 降低企業(ye) 的競爭(zheng) 力，“不應該隻拆分一個(ge) 公司，而應該是國企的整合，國資委下屬所有的石油公司的一個(ge) 大整合。”

　　姚達明說，國際大型石油公司基本都是從(cong) 上遊勘探開發、煉化到下遊的終端銷售一體(ti) 化的，因為(wei) 一條龍的產(chan) 業(ye) 鏈方式可以讓企業(ye) 在虧(kui) 損的時候，有其他的方式來彌補。

　　在石油行業(ye) 工作了幾十年的專(zhuan) 家李工也並不讚同中石油根據產(chan) 業(ye) 鏈的拆分方式，他說，這樣一來，企業(ye) 和企業(ye) 之間的協調等會(hui) 增加很多的問題。

　　李工認為(wei) ，按照產(chan) 業(ye) 鏈拆分有個(ge) 問題，是三大油企的勘探開發都合在一起，還是隻是單拆中石油，如果都拆分，那就意味著會(hui) 有三個(ge) 勘探開發的企業(ye) ，但是如果合在一起，就等於(yu) 是最早的中石油，如果這樣的話，勘探開發公司一定是賺錢最多的公司。但這樣一來，其他公司怎麽(me) 辦？以管道公司為(wei) 例，管輸的價(jia) 格應該是多少，新的管道誰來建，如果管道公司自己建，那麽(me) 錢從(cong) 哪裏來？如果要貸款，那又有問題了，貸多少？還多久？

　　早在1998年之前，石油行業(ye) 就已經走過了“這條路”。彼時，大慶石化還屬於(yu) 大慶油田，1983年中國石油化工總公司（以下簡稱“中國石化”）成立的時候，國家把大慶石化劃給了中國石化，結果屬於(yu) 中石油的大慶油田隻能自己重新建了一個(ge) 石化廠，就是現在的大慶煉化。在那個(ge) 年代，對於(yu) 建設煉油廠國家有相關(guan) 的規定—一開始隻能是50萬(wan) 噸的化工實驗廠，慢慢達到100萬(wan) 噸，最後再到幾百萬(wan) 噸。

　　可大慶煉化建好後沒多少年，由於(yu) 油價(jia) 上漲，煉廠開始虧(kui) 損，中國石化也挺不住了，當時“很多煉油廠都已經負債(zhai) 累累”。於(yu) 是，國家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石油行業(ye) 重組，那一次，國家從(cong) 中石油那裏把一些油田劃給了中國石化，中國石化又把一些煉油廠還給了中石油，這其中也包括大慶石化。

　　而在這之前，中石油的主營業(ye) 務是勘探開發，中石化的主營業(ye) 務是煉油。“如果大慶石化一直是中石油的，那就沒必要建大慶煉化，在大慶石化的基礎上擴建就好，這樣花錢又少，還不需要浪費那麽(me) 多的資金重複建設。”李工是從(cong) 大慶石化出來的，對此他一直有些遺憾。

　　上述專(zhuan) 家也證實，當時這樣的方式被證明確實“不怎麽(me) 好”。所以1998年，國家決(jue) 定把“塊”弄成“條”，這在當時叫產(chan) 業(ye) 鏈的上下遊一體(ti) 化，自此，中石油和中國石化都成為(wei) 了行業(ye) 內(nei) 全產(chan) 業(ye) 鏈的企業(ye) 。中國石化更是在此基礎上成立了中國石油化工集團公司，也就是現在的中石化。這一個(ge) 重組在當時被業(ye) 內(nei) 諸多專(zhuan) 家看好，“我們(men) 都認為(wei) 這是個(ge) 好事情，而實踐也證明了這一點。”上述專(zhuan) 家說。

　　拆分沒有方案上報

　　“中石油拆分的事情傳(chuan) 出來基本已經有一年了。現在還一直停留在傳(chuan) 言階段。”任浩寧告訴時代周報，中石油的拆分還沒有上達到中央一級的官員那裏，現在的拆分還是研究探討階段，比如要不要拆分、怎樣拆分、哪種拆分方式更好等。負責下決(jue) 定的人士還沒有關(guan) 注到這個(ge) 事情上來，目前的確還沒有有效的拆分方案上報。

　　任浩寧說，從(cong) 產(chan) 業(ye) 的角度看，拆分的意義(yi) 並不大。之所以提出拆分，一是為(wei) 了解決(jue) 壟斷問題，二是為(wei) 了解決(jue) 貪汙腐敗問題，三就是解決(jue) 安全問題。

　　但要想解決(jue) 這三個(ge) 問題，通過簡單的拆分依然解決(jue) 不了。

　　以管網為(wei) 例，任浩寧說，目前國內(nei) 管網主要是中石油和中石化兩(liang) 個(ge) 公司掌管。如果拆分成華東(dong) 、華北等區域性公司，其實還是一種壟斷，隻不過是由全國性的壟斷，變成區域性的壟斷，這種拆分的效果並不好，因為(wei) 區域之間的利益競爭(zheng) 的話，跨區域的協調會(hui) 更加困難。

　　上述參加了改革會(hui) 議的專(zhuan) 家稱，也有些人提出，要把管道單獨分出去，這是另外一回事，因為(wei) 管道的問題在目前的中國來說，還比較複雜。管道可以不屬於(yu) 任何一個(ge) 公司，建立公平準入的條件，任何資本都可以介入，但目前的現狀是，國內(nei) 的管道還沒建起來，就是建起來的也處於(yu) 虧(kui) 損的狀況，這時候民企肯定不願意介入。

　　況且公平準入本身也可以被一句話擋回，“在管道有剩餘(yu) 的情況下，可以公平準入。可現在對不起，我們(men) 的管道沒有剩餘(yu) ，我沒有辦法接納你的氣。也許你看現在管道有剩餘(yu) ，但冬天的時候管道還不夠用，還要加壓呢。”上述專(zhuan) 家表示。

　　姚達明建議應該把一些專(zhuan) 業(ye) 性的稀缺資源劃給國家，比如成立專(zhuan) 門的管道公司，讓社保基金進入。管道公司專(zhuan) 門建設管道，維護管道、收取管輸費，“這樣的話，管道也可以給第三方去用。這是穩賺不賠的。”

　　管道公司要和各級政府的關(guan) 係比較密切，這體(ti) 現在各級政府“給不給你過管道”，所以管道公司必須是國家公司，這樣才好協調各方關(guan) 係。

　　民資進入管道可以做一些支線，大幹線去到每個(ge) 城鎮都要有支線。隻有一個(ge) 公司自己投入自己建設，那這麽(me) 多的地方肯定建不過來，工程進度等各個(ge) 方麵都會(hui) 變慢。適當地允許民資介入，會(hui) 極大地提高生產(chan) 效率。

　　對於(yu) 油氣管道，李工的觀點是，中石油中石化在互相競爭(zheng) 的情況下，管道可以互相參股，可以共用，“這樣可以避免重複建設。”

　　黃輝是中石油的一名員工，他說自己並不擔心中石油被拆分，“不管怎麽(me) 拆，該幹的工作還是得幹。”但黃輝也承認，不拆分的話，要怎麽(me) 管理，肯定“不能像原來那麽(me) 管”。他說，最近他和同事們(men) 也會(hui) 討論有關(guan) 企業(ye) 的一些事情，大家一致認為(wei) ，目前的管理模式也不是不可取，隻是在製度的製約上存在一些問題。“生產(chan) 運營模式很科學，管理模式有問題，確實需要整改。”讓黃輝和他的同事們(men) 比較困惑的是，如果隻把管道獨立出去，那麽(me) 很多工作要怎麽(me) 銜接？“下一步肯定要改，但怎麽(me) 改？改成什麽(me) 樣？

　　民資介入的現實困難

　　“都說要民資參股，但就勘探領域來說，我們(men) 現在做的工作可能就是看看某個(ge) 地區有沒有油，如果沒有，我們(men) 會(hui) 出一份報告，上麵隻寫(xie) 某個(ge) 地區沒有油，幾句話，一頁紙，五六個(ge) 億(yi) 就進去了，民資怎麽(me) 來承擔這個(ge) 勘探成本？”黃輝反問。

　　“民資誰敢進入勘探領域，這等於(yu) 承擔國家責任，井打空了，好幾個(ge) 億(yi) 的資金就沒了。現在的勘探成功率不到40%，那就是說，有60%的井是打空的，民資根本無法承擔這樣龐大的成本。”李工說。

　　照此看來，如果允許民資進入勘探開發領域，並且允許他們(men) 從(cong) 海外進口原油，那國內(nei) 成品油供給的保障就會(hui) 大大地提升。不過如果打不出油，這些投入就是沉沒成本，一般企業(ye) 很難承擔，兩(liang) 次三次就可能會(hui) 拖垮一個(ge) 公司。

　　姚達明則提出了一個(ge) 民資進入勘探開發領域的方法，那就是民企可以在廢舊油井裏繼續打油。但這裏麵的問題就是，什麽(me) 樣的油井才是廢舊油井，這“很難界定”。“目前有這樣的情況，有些廢舊油井是屬於(yu) 地方政府的，地方政府拿出來允許民資再繼續開發。這在很大程度上有效地節約了勘探開發的成本。”

　　黃輝說，勘探耗費很大，但成本其實很好計算，比如總共有50個(ge) 塊區，隻有兩(liang) 塊有油，那麽(me) 就把50塊的成本平攤在這兩(liang) 塊油田裏後再往外賣。如果50塊裏都沒有油，那就繼續找，如果找到500塊才有油，那麽(me) 就把500塊的成本平攤到找到的這一個(ge) 油田成本裏。

　　如果產(chan) 業(ye) 鏈上的各環節完全獨立，那麽(me) 上遊開采的企業(ye) 會(hui) 有選擇權，打出油後，誰出的價(jia) 格高就賣給誰，而不像現在是全部連在一起的。

　　一個(ge) 現實是，即使民企進入石油行業(ye) 運輸環節的門檻在降低，未來可能民企進入能源行業(ye) 會(hui) 放得更開，讓有實力的民企都能夠進來參與(yu) 。“也不能單把國企原有的生態格局打破。”任浩寧說，國企和國企對接非常容易，民企和國企對接比較困難，有天然的隔閡。“即使把國企拆成小的國企，民企還是競爭(zheng) 不過國企。”

　　而想進入煉油行業(ye) 不是有錢就可以，這裏麵涉及很嚴(yan) 格的安全和技術標準，沒有這兩(liang) 樣東(dong) 西保證，那即使進入行業(ye) 內(nei) ，估計也會(hui) 沒人敢用這個(ge) 廠家的油。

　　任浩寧說，這不但是企業(ye) 的問題，還有政策的原因，就是地方政府在決(jue) 策規劃中起到的作用也不容小覷。“其實把企業(ye) 旗下所有的公司、煉油廠、加油站的經營狀況公布出來就可以了。”任浩寧說，三大油企的經營狀況決(jue) 定了整個(ge) 國家整個(ge) 產(chan) 業(ye) 的發展態勢，因此公開、透明很重要。

　　與(yu) 其拆分，不如合並

　　與(yu) 其拆分，不如合並。把“三大油企”合成一個(ge) 國家石油公司。“這樣的公司不是越小越好，產(chan) 業(ye) 鏈上可以有很多服務的小公司，但主體(ti) 公司被分太多的公司並不是好事情。”李工如是說。

　　姚達明說，目前終端銷售的現狀則是由國家定價(jia) ，因此這一環節的競爭(zheng) 性嚴(yan) 重不足，不僅(jin) 體(ti) 現在公司在做油的業(ye) 務上創新非常少，很多公司對於(yu) 這方麵的投入也越來越少。姚達明發現，一些大城市周邊的加油站從(cong) 淩晨1點到早上6點不再營業(ye) 了。

　　“按說加油站都應該是24小時營業(ye) ，因為(wei) 隨時可能會(hui) 有人加油，可一些加油站在那個(ge) 時間段是處於(yu) 歇業(ye) 狀態的。”還有一些加油站有霸王條款，比如加油一定要辦卡。在油品銷售的創新意識和服務意識特別少。國家規定價(jia) 格，就保證了比較大的利潤在裏麵，利潤空間都保證了，不用管都會(hui) 賺錢，肯定沒有太大的動力去競爭(zheng) 和創新。

　　而煉油則分為(wei) 企業(ye) 自己的煉廠和地方煉油廠（地煉）。對於(yu) 企業(ye) 的煉油廠來說，煉出油一般是企業(ye) 內(nei) 部消化，所以隻要完成任務量就好。而對於(yu) 地煉來說，煉出的油是誰出的價(jia) 高就賣給誰，但現在油品升級，需要很多資金大投入，投錢進去能不能收回成本並不確定，這對於(yu) 地煉來說，是一個(ge) 很大的考驗，“不投，肯定不行；投，需要的資金又太多。”

　　地煉和其他煉油廠的操作方式不一樣，其他煉油廠煉油，生產(chan) 量等指標達到就可以，但地方煉油廠則不行，它完全是和市場結合的，比如說，這個(ge) 產(chan) 品賣得好，就多賣一些，那個(ge) 產(chan) 品要是虧(kui) 的話，就停了，不做了。“所以地煉虧(kui) 損的可能性不大。”

　　石油行業(ye) 的產(chan) 業(ye) 鏈中，上遊的利潤率是最高的，中遊其次，終端屬於(yu) 薄利多銷。上遊拆分的話，可能會(hui) 遭到企業(ye) 的抵觸；如果拆分中遊，一個(ge) 大型的集團公司，沒有中遊，是很難競爭(zheng) 和生存的。下遊如果被拆分，整個(ge) 企業(ye) 的社會(hui) 影響力會(hui) 大大降低。

　　上遊勘探開發，經過一定渠道的運輸，到達煉油化工的環節，出來之後的成品油，還要經過一個(ge) 運輸，再到達終端銷售。其中管道是最重要的，貫穿整個(ge) 環節。

　　管道公司有可能會(hui) 成為(wei) 盈利最豐(feng) 厚的環節，但目前看來，這個(ge) 環節不太可能會(hui) 盈利。因為(wei) 管道屬於(yu) 中間環節，如果中間環節盈利的話，就意味著其他環節的成本要增加。

　　現在石油行業(ye) 的企業(ye) 都是全產(chan) 業(ye) 鏈經營，哪一塊虧(kui) 損，都可以通過其他的渠道來彌補，一旦人為(wei) 地把產(chan) 業(ye) 鏈割斷的話，那就很難通過其他的方式來彌補。按照企業(ye) 的遊戲規則來看，是沒有人願意一直做虧(kui) 損買(mai) 賣的。

　　“改革其實並不難，在行業(ye) 內(nei) 建立一個(ge) 類似深圳一樣的實驗區就好，有不同的意見，就拿出來實踐，經過實踐就可以很容易的知道行或者不行，就會(hui) 一目了然。這是局部實驗，不會(hui) 造成更大的損失。”前述參加了改革會(hui) 議的專(zhuan) 家則稱，改革的目的不是看公司有多少個(ge) ，而是在於(yu) 公司執行的經濟體(ti) 製是不是市場經濟體(ti) 製，是不是以市場決(jue) 定資源，“這很重要。”

　　黃輝說，照目前的狀況看，按照產(chan) 業(ye) 鏈拆分是最有可能的。“改得不好，再改回來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