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chan) 能過剩問題是國際金融危機之後國際社會(hui) 普遍關(guan) 注的重要問題，其中，鋼鐵行業(ye) 產(chan) 能過剩尤為(wei) 突出。根據經濟合作與(yu) 發展組織(OECD)鋼鐵委員會(hui) 的報告，國際金融危機之前的2007年，鋼鐵行業(ye) 產(chan) 能利用率在85%左右，但從(cong) 2009年開始，產(chan) 能利用率一直低於(yu) 80%，個(ge) 別年份甚至低於(yu) 70%。近兩(liang) 年，產(chan) 能利用率雖然有所改善，但2017年的產(chan) 能利用率尚低於(yu) 75%。從(cong) 今明兩(liang) 年的鋼鐵需求來看，產(chan) 能過剩問題短期內(nei) 並不會(hui) 得到有效緩解。為(wei) 此，國際社會(hui) 也一直試圖應對產(chan) 能過剩。

　　但也有一些聲音罔顧產(chan) 能過剩是全球性問題的事實，將矛頭指向中國。這些人認為(wei) ，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鋼鐵生產(chan) 國，政府政策導致產(chan) 能過剩，並在世界市場上進行低價(jia) 銷售，從(cong) 而應該為(wei) 產(chan) 能過剩負主要責任。很自然地，這些人將世界鋼鐵市場扭曲、自身鋼鐵行業(ye) 萎靡以及伴隨而來的失業(ye) 問題歸咎於(yu) 中國。這些聲音持續多年，並沒有消減的跡象。

　　如果仔細推敲，會(hui) 發現上述指責毫無道理可言。第一，產(chan) 能過剩問題在國際金融危機之後才成為(wei) 較為(wei) 突出的問題，主要還是受整個(ge) 世界經濟形勢的影響。產(chan) 能過剩的直接原因在於(yu) 供給大於(yu) 需求，需求不足和供給過量均是原因。這種情況常常存在於(yu) 市場經濟運行過程中引發的經濟危機之時，並伴隨之後的危機複蘇過程。20世紀30年代大蕭條時期，也伴隨產(chan) 能過剩，隻不過過剩的行業(ye) 和當前不同而已。2010年，為(wei) 應對危機，世界範圍內(nei) 的財政和貨幣刺激政策導致鋼鐵產(chan) 量大幅提升。此後的需求也跟不上供給增速。第二，看一個(ge) 國家對產(chan) 能過剩影響的大小，不能隻看生產(chan) 量，還要看消費量。不可否認，中國鋼產(chan) 量位居世界前列，尤其是2009年以來，中國鋼產(chan) 量占世界的比重超過40%。但這並不意味著中國造成了世界範圍內(nei) 的產(chan) 能過剩。一方麵，中國具備生產(chan) 大量鋼鐵的資源稟賦;另一方麵，中國作為(wei) 鋼鐵消費大國，具備消化大量鋼鐵的能力。實際上，目前中國的鋼鐵產(chan) 能利用率高於(yu) 世界平均水平。第三，過去幾年，中國一直致力於(yu) 削減產(chan) 能，世界鋼鐵產(chan) 能過剩卻並無明顯好轉跡象，反過來也證明中國並非世界產(chan) 能過剩的源頭。中國在2016年計劃5年內(nei) 削減鋼鐵產(chan) 能1億(yi) 至1.5億(yi) 噸，過去的兩(liang) 年就提前完成了這一目標。中國過去兩(liang) 年削減的產(chan) 能就相當於(yu) 美國一年的產(chan) 能。但與(yu) 此同時，全球產(chan) 能過剩並無明顯好轉。這也反過來說明，中國並非是世界產(chan) 能過剩的主要因素，單純依靠中國削減產(chan) 能並不能有效化解世界產(chan) 能過剩問題。第四，鋼鐵行業(ye) 本身的供給和需求特性導致其更容易出現產(chan) 能過剩問題。生產(chan) 鋼鐵需要投入的固定成本相對較高，導致鋼鐵廠商減產(chan) 或破產(chan) 的成本高，即便鋼鐵價(jia) 格走低，供給也不會(hui) 很快調低，也即供給的價(jia) 格彈性低。對鋼鐵的需求主要來自建築行業(ye) 和汽車行業(ye) ，油氣行業(ye) 和造船業(ye) 也是重要的需求行業(ye) 。這些行業(ye) 對鋼鐵的需求主要還是受自身行業(ye) 發展的影響，這導致其對鋼鐵需求的價(jia) 格彈性低，即便價(jia) 格走低，也不會(hui) 大幅增加對鋼鐵的需求。鋼鐵行業(ye) 供給和需求的價(jia) 格彈性的“雙低”特點導致一旦某個(ge) 時點打破均衡，供給大於(yu) 需求，鋼鐵價(jia) 格走低，供給大於(yu) 需求的情況將長期存在。

　　有關(guan) 中國政府出台各項幹預政策導致產(chan) 能過剩的觀點更是站不住腳。前幾年，中國鋼鐵行業(ye) 的一個(ge) 重要特點是國內(nei) 企業(ye) 之間的惡性競爭(zheng) ，大量小企業(ye) 的存在提升了產(chan) 量、拉低了價(jia) 格。也就是說，中國鋼鐵行業(ye) 反而存在市場的過度和無序競爭(zheng) ，鋼鐵產(chan) 量的增長反而是政府幹預太少、監管不到位造成的。事實上，正是現在政府的幹預才達到了削減產(chan) 能的目的。此外，鋼鐵出口從(cong) 來不在中國政府的鼓勵範圍之內(nei) ，這不符合中國多年來要優(you) 化出口結構、進行價(jia) 值鏈升級的方向。對於(yu) 鋼鐵這種典型的“兩(liang) 高一資”產(chan) 品(高耗能、高汙染和資源性)的出口，中國通過加征出口關(guan) 稅、降低出口退稅率等措施限製其出口。實際上，早在2005年，中國的“十一五”規劃就明確提出控製“兩(liang) 高一資”產(chan) 品的出口，鋼鐵當然包括在內(nei) 。從(cong) 經濟發展階段的視角來看，新世紀以來中國鋼鐵產(chan) 量增長較快，則源於(yu) 中國處於(yu) 工業(ye) 化、城市化、投資支出占國內(nei) 生產(chan) 總值(GDP)比重較高的過程中。隨著中國經濟結構轉型，未來中國的產(chan) 能過剩問題必然會(hui) 得到有效緩解。

　　因此，無端指責中國造成了世界範圍內(nei) 的產(chan) 能過剩無助於(yu) 解決(jue) 問題，隻會(hui) 在解決(jue) 問題的道路上越走越偏。寄希望於(yu) 世界範圍內(nei) 的產(chan) 能過剩由某個(ge) 國家單獨解決(jue) ，並不現實。中國雖然未來致力於(yu) 削減產(chan) 能，但隻有各國相互配合，才能更好地解決(jue) 這一問題。正如2016年G20貿易部長會(hui) 議聲明所指出的，“鋼鐵和其他行業(ye) 的產(chan) 能過剩是一個(ge) 全球性問題，需要集體(ti) 應對”。

　　第一，促進世界經濟增長是化解產(chan) 能過剩的根本出路。世界經濟重現繁榮，需求才會(hui) 旺盛，多出來的供給才能被消化掉。為(wei) 此，各國齊心協力促進世界經濟增長，才能從(cong) 根本上解決(jue) 當前的產(chan) 能過剩問題。遺憾的是，世界經濟持續複蘇麵臨(lin) 重重阻力。比如，美國的特朗普政府僅(jin) 考慮“美國優(you) 先”，實行貿易保護主義(yi) 和單邊主義(yi) ，對世界主要經濟體(ti) 加征關(guan) 稅，引發世界範圍內(nei) 的反製，嚴(yan) 重威脅全球貿易增長和世界經濟複蘇。

　　第二，世界主要經濟體(ti) 加強溝通協調是化解產(chan) 能過剩的基本保障。產(chan) 能過剩不可能由單個(ge) 國家造成，同樣，也不可能由單個(ge) 國家解決(jue) ，主要經濟體(ti) 加強溝通協調才能為(wei) 化解產(chan) 能過剩提供保障。可惜的是，有些經濟體(ti) 搞小圈子，不支持中國提出的加強合作的倡議。比如，前不久，美國、日本、歐盟舉(ju) 行三方部長會(hui) 議，並發布聲明，將產(chan) 能過剩和非市場導向的政策和實踐聯係起來，試圖將產(chan) 能過剩和國有企業(ye) 、產(chan) 業(ye) 政策等聯係起來。世界主要經濟體(ti) 應放棄這種在產(chan) 能過剩問題上排斥其他經濟體(ti) 的行為(wei) 。

　　第三，加強產(chan) 能合作是創新性地化解產(chan) 能過剩的重要方式。產(chan) 能過剩的主要原因在於(yu) 世界經濟複蘇不夠，但也存在結構性原因。在美歐日等發達經濟體(ti) 鋼需求量不足的同時，許多發展中經濟體(ti) 如非洲國家則存在供不應求的問題，限於(yu) 發展水平無法建立起相應的鋼鐵產(chan) 能。中國主張國際範圍內(nei) 的產(chan) 能合作，提出的“一帶一路”倡議的重要內(nei) 容之一就是加強各國間產(chan) 能合作，通過優(you) 化各國間的供給來更好地對接需求。同時，通過產(chan) 能合作，提升發展中國家的發展潛力，可以進一步增加需求，這為(wei) 解決(jue) 產(chan) 能過剩問題提供了一個(ge) 創新性的思路。世界主要經濟體(ti) 應該攜起手來，培育落後國家的產(chan) 能和發展水平。這樣，既促進落後國家的發展，也有利於(yu) 更好地解決(jue) 產(chan) 能過剩問題。(中國社會(hui) 科學院世界經濟與(yu) 政治研究所 張宇燕 蘇慶義(y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