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在我國城鎮化的討論中，學界、政界、傳(chuan) 媒界以至社會(hui) 各界，越來越認同一個(ge) 觀點，即城鎮化的核心是“人的城鎮化”。怎樣認識人的城鎮化呢?

　　“人的城鎮化”是一個(ge) 比較複雜的概念，它所涵括的內(nei) 容十分廣泛，筆者以為(wei) ，最重要的是四個(ge) 方麵，它是指作為(wei) 城鎮化主體(ti) 的人自身的生產(chan) 方式、生活方式、文明素質和社會(hui) 權益所發生的重大變化。

　　城鎮化並不意味著放棄農(nong) 業(ye) ，而是強調將農(nong) 業(ye) 生產(chan) 也轉變為(wei) 現代產(chan) 業(ye) 運營方式，它更體(ti) 現為(wei) 城鄉(xiang) 一體(ti) 化

　　人的城鎮化重視的是城鎮化中人自身所發生的變化，其中最重要的變化就是人們(men) 的勞動方式、生產(chan) 方式發生的變化。城鎮化意味著，人們(men) 進入到現代產(chan) 業(ye) 就業(ye) 體(ti) 係中來。當然，這種轉變包括農(nong) 民、農(nong) 民工進入城鎮，從(cong) 農(nong) 業(ye) 生產(chan) 轉為(wei) 工業(ye) 、服務業(ye) 等非農(nong) 生產(chan) 。然而不可忽視的是，它也包括農(nong) 業(ye) 產(chan) 業(ye) 運營方式的現代化，即農(nong) 民從(cong) 傳(chuan) 統小農(nong) 生產(chan) 方式轉變為(wei) 按照現代產(chan) 業(ye) 運營方式經營，這樣傳(chuan) 統農(nong) 民就改變為(wei) 現代職業(ye) 分工體(ti) 係中的新型農(nong) 民或者農(nong) 業(ye) 經營者。

　　所以，在生產(chan) 方式的轉變方麵，人的城鎮化具有重大意義(yi) ，它強調的是生產(chan) 運作的體(ti) 製、機製所發生的變化，即勞動者與(yu) 現代產(chan) 業(ye) 運營方式相接軌，這樣，農(nong) 民、農(nong) 民工進入到城鎮工業(ye) 服務業(ye) 就業(ye) 、完成市民化是一種形式，而農(nong) 民就地城鎮化學會(hui) 和接受現代產(chan) 業(ye) 運營方式，也是城鎮化的重要方式。城鎮化並不意味著放棄農(nong) 業(ye) ，而是強調將農(nong) 業(ye) 生產(chan) 也轉變為(wei) 現代產(chan) 業(ye) 運營方式，它更體(ti) 現為(wei) 城鄉(xiang) 一體(ti) 化。

　　在現代產(chan) 業(ye) 體(ti) 係中，工業(ye) 、農(nong) 業(ye) 的界限已經模糊。比如食品生產(chan) ，種植是一個(ge) 環節，食品加工、食品包裝、食品銷售也都是產(chan) 業(ye) 鏈條的不同環節。目前，國內(nei) 已經有很多成功案例，很多農(nong) 村采用了現代生產(chan) 技術，建立專(zhuan) 業(ye) 的生產(chan) 合作社，建立了食品技術和安全監督的環節，出色完成市場推廣。總之，人的城鎮化在生產(chan) 方式的轉變上，更體(ti) 現為(wei) 城鄉(xiang) 一體(ti) 化的特征。

　　城鎮化意味著進入到現代文明的居住方式中來，但並不是說，農(nong) 民上樓就是城鎮化的生活方式

　　人的城鎮化表現在生活方式的轉變上，是指農(nong) 村居民進入和融入現代文明的生活方式的過程，包括獲得現代化的交通條件、基礎設施條件、高品質的文化娛樂(le) 、醫療衛生、體(ti) 育休閑等生活服務。生活方式的轉變可以通過農(nong) 民、農(nong) 民工進城轉化為(wei) 城鎮市民完成，但是，就地城鎮化、就近城鎮化也是生活方式轉變的重要途徑。

　　生活方式的轉變在某些城鎮化建設中往往被忽視了，比如，我國城鎮化、工業(ye) 化發展很突出的一種模式就是“開發區模式”。在這些開發區中，吸引了大量農(nong) 民、農(nong) 民工就業(ye) ，確實完成了他們(men) 生產(chan) 方式的轉變，但是，生活方式的轉變則完全被忽視了。人的城鎮化特別強調要實現現代文明的生活方式。

　　在生活方式的轉變中，一個(ge) 重要的方麵是居住方式的轉變。城鎮化意味著進入到現代文明的居住方式中來，但並不是說，農(nong) 民上樓就是城鎮化的生活方式。目前，由於(yu) 置換宅基地、農(nong) 民上樓背後有著巨大的經濟利益，所以，尤其要警惕打著城鎮化生活方式的旗號，損害農(nong) 民利益的問題。突出人的城鎮化，在住房問題上就要以人為(wei) 本，住房的運作要符合當時當地的實際情況，不是以置換宅基地的利益為(wei) 驅動，而是以改善農(nong) 民、農(nong) 民工的居住條件為(wei) 目標，這才是人的城鎮化的本意。

　　還要注意，生活方式的轉變是一個(ge) 過程。雖然從(cong) 生活品質上看，城市的生活水平高於(yu) 農(nong) 村，城市的生活方式更具備現代特征。但是，生活方式是人們(men) 在長期生活中形成的，農(nong) 民尤其是年齡大一些的農(nong) 民，他們(men) 生活方式的轉變更需要有一個(ge) 適應過程，在這方麵也要以人為(wei) 本。

　　現代文明素質的形成，是人的城鎮化十分重要的內(nei) 容

　　在文明素質上，無論是進入城鎮還是留在鄉(xiang) 村的農(nong) 村居民，都應隨著生產(chan) 和生活方式的轉變形成現代文明的行為(wei) 、規範、意識和理念，特別表現為(wei) 教育素質、守法素質、公共衛生素質、公共活動素質的大大提升，同時包括與(yu) 現代生產(chan) 方式轉變相適應的知識、技術、技能素質、勞動素質，以及與(yu) 生活方式的轉變相適應的交往素質、心理素質和審美素質的提高。

　　城市生活需要現代文明。城市的信任不是因為(wei) 熟人關(guan) 係，而是現代分工體(ti) 係、法治體(ti) 係形成的社會(hui) 誠信。村莊文明屬於(yu) 傳(chuan) 統文明，需要與(yu) 現代化接軌。由於(yu) 各種曆史原因，中國從(cong) 傳(chuan) 統農(nong) 業(ye) 文明進入現代文明，明顯滯後了，不止農(nong) 民，每一個(ge) 中國人都需要提高現代文明素質。當然，農(nong) 民要提高教育素質，養(yang) 成現代文明習(xi) 慣。城鎮化，雖然從(cong) 外觀上看，高樓大廈興(xing) 起了，房屋變化了，現代化街區形成了，但是，更深刻的變化還是發生在人們(men) 自身身上，是人們(men) 行為(wei) 方式的變化。

　　人的城鎮化特別強調，在城鎮化中要實現公平公正的社會(hui) 權益

　　人的城鎮化的最終目標是，城鄉(xiang) 居民擁有平等的經濟權利、社會(hui) 權利、政治權利和發展權利，例如土地和住房等財產(chan) 權利、獲得社會(hui) 保障和公共服務的權利等。在實現城鄉(xiang) 公平的社會(hui) 權益方麵，目前遇到的突出難題有以下三個(ge) ：

　　一是戶籍製度改革。目前關(guan) 於(yu) 戶籍製度改革的討論已經很多了，但問題確實極其複雜。人人都想追求美好的生活，農(nong) 民工當然也願意在條件好的地方落戶。但難題是城市生活成本高，農(nong) 民工負擔不起;另一方麵，農(nong) 民工又認為(wei) 農(nong) 村的土地、宅基地有潛在的經濟利益，不願意放棄。調研表明，農(nong) 民、農(nong) 民工戶籍改革的動力並不強。目前國家的政策是，全麵放開小城市、小城鎮戶籍，有序放開中等城市，嚴(yan) 格控製特大城市。而調研表明，農(nong) 民、農(nong) 民工多數希望到縣以上的城市定居，小城鎮吸引力不大。原因是大城市的資源優(you) 勢明顯，尤其是附著在戶籍上的教育資源最為(wei) 突出，而我國教育資源的分布，地區差異極大，所以，表麵上是戶籍問題，本質上是資源分布的極大的不均等，這都需要漸進式改革。

　　二是社會(hui) 保障體(ti) 係。目前，全國參加城市保障的農(nong) 民工占城鎮就業(ye) 農(nong) 民工的比例甚低，在小規模企業(ye) 、個(ge) 體(ti) 戶就業(ye) 的農(nong) 民工基本上沒有參保。此外，目前城鄉(xiang) 保障體(ti) 係不能接軌，各個(ge) 省市之間保障體(ti) 係也不能夠接軌，農(nong) 民工流動性大，流動後享受不到原來的保障。所以，農(nong) 民工對於(yu) 社會(hui) 保障的積極性不高，很多人不願意進入到保障體(ti) 係，更願意得到現金。

　　三是城鎮化後的農(nong) 村權益問題。農(nong) 村的宅基地、承包地、林地都意味著經濟利益，怎樣解決(jue) 城鎮化、市民化後農(nong) 民的利益承續、交換，以及怎樣建立農(nong) 村退出機製等，都是一道道難題。所以，在權益公正方麵，人的城鎮化的改革任重而道遠。

　　總之，從(cong) 以上幾個(ge) 方麵看，人的城鎮化的提出，一方麵，確實意義(yi) 十分重大;另一方麵，它也是一項長期艱巨的任務，需要我們(men) 不斷改革創新，絕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

　　(作者為(wei) 清華大學社會(hui) 學係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