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康:從美中貿易戰,看中國“後來居上”現代化戰略
發稿時間:2018-04-08 15:17:24 來源:賈康學術平台 作者:賈康
今天很高興(xing) 有這個(ge) 機會(hui) 和各位做個(ge) 交流。關(guan) 於(yu) 宏觀運行的大勢,我在2017年年初以來已經在很多場合說過自己的基本觀點,和劉主任的思路高度一致。我也是認為(wei) 在運行中間要努力確定經濟發展階段的L型轉換,凝聚新常態由“新”入“常”的共識,鞏固其態勢,來追求盡量長時間的中高速增長平台上“升級版”的高質量發展。而這裏的關(guan) 鍵,是要結合中國配套改革的攻堅克難,來理性處理以結構優(you) 化為(wei) 側(ce) 重點的升級發展,和中央強調的係統性風險防範。
今天我就不想再重複已經說過多次的這些觀點。而另外一個(ge) 最近可說屬於(yu) 熱點的問題,我想借此機會(hui) 和各位交流一下自己探討性的看法:從(cong) “美中貿易戰”來看總體(ti) 的中美關(guan) 係,以及相關(guan) 的中國現代化戰略的思維。
觀察思考“貿易戰”的理論框架
首先,從(cong) 理論層麵看,現在各方關(guan) 注的“美中貿易戰”,如果從(cong) 理論視角考慮,可以做什麽(me) 點評?我認為(wei) 首先要肯定,經濟學這麽(me) 多年的探討、發展中,關(guan) 於(yu) 國際貿易(進出口)的互惠互利原理,可以解釋大部分國際貿易的具體(ti) 活動,因為(wei) 基於(yu) 不同資源稟賦、規模經濟等的各國“互通有無”,實際上還是要落在比較優(you) 勢的概念上,方可以作出比較好的理論說明。這個(ge) 比較優(you) 勢原理引出的基本邏輯是需要、應當和可能追求共贏,所以,這叫互惠互利。
但是其次,我們(men) 也不能否定另一種情況,為(wei) 什麽(me) 總是有貿易保護措施及其“主義(yi) ”?這個(ge) 貿易保護主義(yi) 短期的理由,就是減少衝(chong) 擊,以利於(yu) 保護本國的“幼稚產(chan) 業(ye) ”。客觀地講,中國入世的時候很多人擔心我們(men) 會(hui) 受到進一步開放和貿易自由化以後的衝(chong) 擊,而在當下,似乎作為(wei) 發達經濟體(ti) 的美國那一方,又更多地在強調中國更加開放情況下,要以征收較高關(guan) 稅等貿易保護措施減少對他們(men) 所形成的衝(chong) 擊。這方麵,雙方所顧慮的,至少是短期的衝(chong) 擊問題,這是不能否定的必然出現的問題。所以,我們(men) 中國入世的時候,要求援引WTO規則中關(guan) 於(yu) 發展中經濟體(ti) 可以得到的特別條款作特殊處理,減少這個(ge) 衝(chong) 擊,逐漸地、分步地來兌(dui) 現我們(men) 關(guan) 於(yu) 入世以後承擔義(yi) 務的承諾。兌(dui) 現承諾時間表的達成,是談判博弈的問題,是力求理性地找到平衡點的問題。
接下來我還想再強調一層需在理論上加以總結的認識:比較優(you) 勢、互惠互利可以解釋大部分國際貿易活動,但是這個(ge) “比較優(you) 勢戰略”,一定會(hui) 碰到“天花板”,就是會(hui) 碰到低端的經濟體(ti) 想買(mai) 的高水平供給物被對方禁售,這種低端的經濟體(ti) (比如中國現在是發展中國家,對應於(yu) 高端的發達經濟體(ti) 頭號強國美國,顯然處於(yu) 低端)給出多高的價(jia) 格,也買(mai) 不來高端的供給了。在這個(ge) 領域裏,我們(men) 需如實承認,這種情況下是沒有共贏因素的,它隻會(hui) 產(chan) 生摩擦因素,我們(men) 現在實際生活中,不必諱言這種貿易摩擦乃至“貿易戰”,一定會(hui) 出現。與(yu) 之相關(guan) 聯的理論探討,一定會(hui) 涉及後發經濟體(ti) 的“趕超戰略”問題。
關(guan) 於(yu) 美中貿易戰相關(guan) 現實情況的點評
實際考察,中美之間的貿易本來總體(ti) 而言的特點,是一高一低的互補,在互補範圍之內(nei) 的,是一種已經被稱為(wei) “誰也離不開誰”的關(guan) 係。顯然在這個(ge) 互補範圍之內(nei) 中美雙方沒有理由打貿易戰。在中國入世的時候,承諾了我們(men) 的緩衝(chong) 考慮之下,有一個(ge) 時間表,我們(men) 要按照它兌(dui) 現入世的承諾——現在我覺得作為(wei) 研究者有沒有可能做一些工作,把中國入世承諾的實現情況做成一個(ge) 一覽表,看是否存在沒有兌(dui) 現的地方——我作為(wei) 研究者,覺得如果真的存在沒有兌(dui) 現的地方,我們(men) 可以說是理虧(kui) 之處,那麽(me) 要趕快兌(dui) 現。同時,也應該梳理清楚其他的經濟體(ti) ,作為(wei) 當時已經形成他們(men) 多邊關(guan) 係的WTO,那個(ge) 時候對於(yu) 中國給出的應該兌(dui) 現的承諾,是不是也有沒有兌(dui) 現之處,如果沒有兌(dui) 現,則是他們(men) 理虧(kui) ,應該兌(dui) 現。這似乎就是一個(ge) 應該擺事實講道理來落實的問題。在中國商務部的網站上,有中國入世承諾的一覽表,我忙碌中因時間關(guan) 係,沒有仔細摳那至少好幾十頁的內(nei) 容,但是我覺得現在在所謂貿易戰的氛圍下,這個(ge) 相關(guan) 的工作是很值得做的。
再往下說,在中國的發展中,確實不僅(jin) 要有比較優(you) 勢戰略,我們(men) 新供給經濟學研究團隊特別強調,不能諱言,還必須有趕超戰略。從(cong) 追趕到趕超,它和“比較優(you) 勢”戰略的效應合在一起,確實對於(yu) 更發達的經濟體(ti) ,比如美國,會(hui) 形成一定的競爭(zheng) 壓力和挑戰性影響,也會(hui) 生成前不久中國發展高層論壇上我覺得可以稱為(wei) “薩默斯悖論”的情況。網上報道的薩默斯的原話就是:“幾千萬(wan) 美國人對就業(ye) 保障、孩子未來機遇越來越沒有信心,這不是中國的錯,但他們(men) 卻把中國的成功,視為(wei) 對美國構成了負麵影響……此外,中國一方麵強調自己仍是發展中國家,另一方麵又宣稱已經走向世界舞台中心,將在各方麵發揮影響力,甚至試圖改變規則,魚與(yu) 熊掌都想兼得,也讓美國人感到厭煩。”這些話語裏麵他的情緒我不加評論,這樣形成的一個(ge) 悖論,也還有它的客觀之處。薩默斯明確地說出中國在崛起的意思,也認為(wei) 這不是中國的錯,但卻在這個(ge) 趕超戰略於(yu) 中國比較成功地實施之後,對美國形成了挑戰性的影響。怎樣中和、消化這樣一個(ge) 已經形成的壓力,是很現實的問題。我們(men) 確實也必須清醒地把握戰略思維:中央十九大明確肯定了中國仍然是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經濟體(ti) ,這是我們(men) 實事求是看待自己國際地位的一個(ge) 來自中央最高決(jue) 策層麵的判斷,跟它相匹配的一係列我們(men) 的戰略設計和行動姿態,是不是也有值得檢討之處?這方麵孫立平教授所說到的中方也有“不當言行”加劇了美方的不滿,不能完全否認。如果從(cong) 力求中肯的訴求,來做研究者的探討,是有必要的。
另外,現在可以看到的概況,我們(men) 承諾了全麵開放,但開放似乎還有不足的領域。據我了解的信息,列出的至少有這樣幾個(ge) 方麵,我們(men) 看看還有沒有可能,進一步繼續擴大開放。比如電影、藝術等文化產(chan) 品,國內(nei) 外都有觀點認為(wei) 我們(men) 現在開放是不夠的;藥品、汽車等高科技產(chan) 品,這方麵我覺得也值得探討:外麵有那麽(me) 好的滿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藥品,為(wei) 什麽(me) 中國的市場不能進一步開放?為(wei) 什麽(me) 不能把中國老百姓不得不通過各種非正規渠道以天價(jia) 到國外購買(mai) 的這些藥品,轉為(wei) 正常渠道在中國國內(nei) 較低價(jia) 購買(mai) ?汽車階段性的高關(guan) 稅有一定道理,入世時就擔心中國的汽車製造業(ye) 被衝(chong) 得潰不成軍(jun) ,需要有一個(ge) 逐漸降低關(guan) 稅的過程,而我們(men) 現在要檢查的是我們(men) 是不是兌(dui) 現了那個(ge) 降低的過程,在現在這個(ge) 階段上,還可以依據建設性的意見建議做什麽(me) 調整?我覺得這是可以、也需要探討的。
另外,出於(yu) 種種原因,外部世界說中國的銀行、證券、保險等金融產(chan) 品開放還不夠,而中央層麵最近的姿態是非常明確地說我們(men) 要進一步實行金融開放,似乎中方的絕對控股可以降低為(wei) 相對控股,等等,這就是建設性的因素。我們(men) 可以進一步討論,找到新的平衡點。
再有,實話實說,中國特色發展中,我們(men) 互聯網的開放程度是不夠的,曾有流傳(chuan) 的說法,特朗普訪華帶來的大禮,就是雙方可以達到一個(ge) 新的認同,把穀歌地圖在中國大陸上引入,最後沒有變成現實。我也知道在海外學習(xi) 的一些人,他們(men) 說到了大陸,如果用不上Google,在學術資料的搜索方麵,他們(men) 覺得似乎是難以容忍的一種學術環境,我們(men) 也無法回避這個(ge) 現實。政協原來副主席層麵的領導同誌,曾經正式提出提案,適當考慮進一步放開Google搜索等等,這方麵有建設性的內(nei) 容,值得我們(men) 進一步討論。
堅持大方向,在美國打壓下理性應對,據理力爭(zheng) ,防止最壞,爭(zheng) 取最好
做了這樣一些現象的觀察以後,我想說從(cong) 大方向來講,逐步更加放開,應該是因勢利導。中國早已經承諾全麵開放,全麵不夠到位之處,我們(men) 在大方向上不必否定,還是要進一步放開的。同時,我們(men) 應承諾在這個(ge) 過程中,中國已經有明顯進步的知識產(chan) 權保護,我們(men) 將繼續把它做好。這些似乎沒有什麽(me) 特別的道理,要聯係到跟人家去打什麽(me) 貿易戰。
但另外一方麵,我想比較直率地說,美國方麵因為(wei) 感受到作為(wei) 最大發展中經濟體(ti) 的中國,又具有規模經濟體(ti) 的巨大增長潛力和發展縱深,進而美國的戰略思維,必然是一個(ge) 打壓老二的思維。這沒有什麽(me) 更多的需要隱諱之處,因為(wei) 人類社會(hui) ,各個(ge) 民族國家、主權國家,現在在整個(ge) 利益關(guan) 係的處理方麵,還不可能完全擺脫“叢(cong) 林法則”,我們(men) 遠沒有進入“大同世界”。作為(wei) 已經占據了全球第一老大地位的美國,他的老大地位跟他整體(ti) 的巨大利益的關(guan) 聯,是一望而知的,他的這種老大利益的形成,可不光是看貿易方麵的表現。頭號強國國家利益與(yu) 資源汲取能力的形成,一定是方方麵麵各種因素合成的,是在他做出追趕英國的多年努力之後,在二次大戰之後才明確無疑地確立了老大地位而必定要全力維護的。在維護老大地位方麵,他自然而然要考慮,對於(yu) 中國一方麵要合作,一方麵要競爭(zheng) ,競爭(zheng) 中要從(cong) 他的利益考慮予以壓力,予以限製。說到中美之間這種限製,是不是走到了矛盾摩擦,就必定不可調和,要來個(ge) 最終對決(jue) ?我覺得這一定要另當別論。
我們(men) 先假設最後的對決(jue) 可能出現,但至少從(cong) 現在來看,首先,假設情況下它也是遙遠未來的事情。在現在這個(ge) 階段上,我想援引鄧小平當年的戰略思維——那是在出現了中國上個(ge) 世紀80年代後期的特定事件,外麵對中國實施製裁這種情況下,鄧小平所說到的,這是小風波,我們(men) 還要繼續和美國以及其他西方國家搞好關(guan) 係。他提出了著名的一係列論述,其中有一個(ge) 討論起來還很熱鬧的“韜光養(yang) 晦”之說,很遺憾,翻譯成英文以後,容易讓人形成一個(ge) 印象,就是中國人故意裝可憐、搞陰謀。所以,在以後很多場合,不再沿用這樣一個(ge) 鄧小平的表述。但是,他表述裏麵戰略思維的可取之處,是非常明顯的:你如果現在還遠遠不能現實考慮雙方的最後對決(jue) ,剩下的空間是什麽(me) 呢?對美國而言,我們(men) 要考慮的,是不是可以更多地買(mai) 美國想賣給我們(men) 的東(dong) 西;同時,我們(men) 還要盡力買(mai) 我們(men) 國家想買(mai) 的東(dong) 西,無非就是妥協、權衡,鬥而不破,做生意討價(jia) 還價(jia) ,競爭(zheng) 中還有合作,而合作確有巨大的空間,因為(wei) 它是基於(yu) 互補為(wei) 特征的中美之間做生意總體(ti) 格局的基本事實。以理性態度來說,應該明確強調,雙方都要在形成一定的承諾之後遵守承諾,接受現行規則,同時也得承認,有動態地優(you) 化改變規則的必要性。薩默斯說中國人試圖改變規則,這也很正常,我們(men) 入世的時候服從(cong) 已經形成的規則,但其後我們(men) 要參與(yu) 未來規則優(you) 化的過程,成為(wei) 規則製定參加者中的一方。比如多邊關(guan) 係下的政府采購,當年入世時已形成的隻是非常粗線條的框架,我們(men) 進來以後,先遵守你的框架,再一步步深度參加政府采購談判,我們(men) 便成為(wei) 規則製定者群體(ti) 中的一方,積極尋求動態地優(you) 化規則,這也是完全合情合理的。凡此種種,都應據理力爭(zheng) 。
從(cong) 這樣一個(ge) 視角來說,中美雙方無非就是防止最壞情況和爭(zheng) 取最好情況。所謂防止最壞的情況,就是防止冷戰,不要動不動落入冷戰思維,什麽(me) 都貼個(ge) 標簽,“誰戰勝誰”、意識形態化的東(dong) 西無處不在,那就沒法討論理性的妥協和權衡關(guan) 係。同時,所謂爭(zheng) 取最好的情況,是我們(men) 應該積極爭(zheng) 取共贏,這種可能性是明顯存在的。剛剛雙方劍拔弩張說開打,跟著種種口風出來,早上還說“奉陪到底”,中午就強調說我們(men) 已經在考慮金融進一步開放,傍晚又傳(chuan) 來一個(ge) 消息,對方說我們(men) 也在探索60天的窗口期等。打打停停之中,積極的建設性的東(dong) 西我們(men) 也可以盡可能地推出來。
假設的“終極對決(jue) ”需要新思維
這些討論之後還必須說一下,上麵已提到的所謂中美終極對決(jue) 的前景問題,應該要有新思維。
我前麵假設過最終對決(jue) ,但能不能跳出這個(ge) 框架?人類文明的發展畢竟是一個(ge) 個(ge) 台階上升的,不同的階段,更高的台階上,可能有新的機遇,需要新的思維。現在看起來,中國有一個(ge) 非常重要的人類文明進一步發展過程中“時間上的朋友”:中國在工業(ye) 革命落伍以後,“蓄之既久其發必速”,開啟改革開放新時期以來,我們(men) 超常規發展已將近40年,發展後勁兒(er) 還非常大,我觀察到全球投資者,無不關(guan) 注中國市場巨大的潛力,中國工業(ye) 化和城鎮化進程大體(ti) 隻走了一半,後麵的縱深相當可觀。這個(ge) 情況下看中美貿易的摩擦,絕對不能僅(jin) 限於(yu) 貿易,貿易似乎在中國現代化整個(ge) 戰略問題中,以及要尋求的共贏發展可能的前景上,隻是冰山露出水麵直觀可見的這一塊,水下更大的部分,是人們(men) 往往不能直觀看到的,需要以特別的洞察力來形成相關(guan) 思維的質量。
這裏我想強調一下,中國人討論了若幹年的“大國崛起”,最基本的規律首先就是人類社會(hui) 在還沒有走到“大同境界”的時候,各個(ge) 民族主權國家,一定會(hui) “你追我趕”,“叢(cong) 林法則”留下的東(dong) 西可能從(cong) 大趨勢看,雖有望越來越減少它的殘酷性,但是動不動又會(hui) 出乎意料表現出它的殘酷程度。撒切爾夫人當年評論一些國際事件的時候說,“人類文明的麵紗是很薄的”,她執政期間對阿根廷開戰,造成了馬島戰爭(zheng) 中的生命與(yu) 物質損失,但是大大提高了她的聲望。然而現在,我們(men) 現在越來越可以理性地考慮國家之間的衝(chong) 突問題:大國崛起,不論相對平和或相對殘酷,從(cong) 追趕到趕超應該是個(ge) 規律性的東(dong) 西,而且文明進步已可能提供出一個(ge) 殘酷程度“下台階”的轉換臨(lin) 界點,即中國所求的“和平崛起”。那麽(me) ,追求和平崛起更需要組合好、把握好戰略思維的“趕超”路徑(有激進色彩)與(yu) 戰略耐心(有保守色彩)。
先說“趕超”。新供給經濟學研究群體(ti) 已得出的認識,與(yu) 新結構經濟學的一個(ge) 重要不同,就在於(yu) 現代化戰略路徑概括上的區別。新結構經濟學所說的依靠基於(yu) 要素稟賦的比較優(you) 勢戰略,就可以形成中國現代化的基本戰略框架,一路走到中國夢,我們(men) 認為(wei) 這是不夠的。比較優(you) 勢戰略碰到天花板的時候,一定要理性地把握和運用趕超戰略。趕超就是從(cong) 追趕開始,最後能夠拔得頭籌,至少先進入第一陣營。這種不平衡中的追趕,曆史上屢見不鮮,最早荷蘭(lan) 追趕而超越了葡萄牙、西班牙,英國追趕而超越了荷蘭(lan) ,美國也是經過長期的努力,最後趕超了日不落國——英國。中國不必諱言,從(cong) 追趕到趕超用一句老話,我們(men) 心目中一直看到了“後來居上”。
再說耐心。現實中,中國從(cong) 1949年到現在,經傳(chuan) 統體(ti) 製和新的改革開放時期這兩(liang) 大階段的努力,我們(men) 大致上走過了十九大所說的“站起來”和“富起來”的時代,現在是麵臨(lin) 著要“強起來”、完成現代化曆史飛躍的新時代,我們(men) 已經“從(cong) 未如此接近偉(wei) 大民族複興(xing) 的願景”。但是總書(shu) 記引用了古語“行百裏者半九十”。往前看,我們(men) 還要過四道坎,第一是懸念不大的全麵小康;第二是非常值得我們(men) 看重的如何保持必要的後勁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第三要在2025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密切相關(guan) 的時點上,把中國“製造”往中國“智造”和中國“創造”提升,到2035年基本建成社會(hui) 主義(yi) 現代化;最後再經過大概15年左右的時間,2049-2050年,建成現代化強國。這些坎放在我們(men) 麵前,應該明確,全景圖上絕對不能簡單隻看總量,這段進程中看總量,意義(yi) 其實已經不大。大家都知道,回顧曆史,康雍乾的時候中國總量全球第一,但它恰恰是中國嚴(yan) 重落伍的前夜。我們(men) 現在全球老二了,表現了、構成了改革開放之後我們(men) 超常規發展形成的新的曆史起點,但是後麵跟著的科技實力、綜合國力、綜合國力中無法回避的軟實力——實際上是中國在國際生活中的感召力、影響力,何止是貿易方麵的問題?貿易、製造業(ye) 、通盤的經濟,還有文化、金融、軍(jun) 事,是這些所合成的實力、影響力和輻射力全麵的較量比拚。所以我的基本認識是,當下,中國遠未走到“中美對決(jue) ”的平台上。
迎接十九大的時候有的學者有一種說法,中國已經全麵趕超了世界頭號強國美國。但總書(shu) 記十九大報告說清楚了,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發展經濟體(ti) 的國際地位沒有變,隨之網上可看到工信部苗部長以一係列的指標說明,代表性的中國製造業(ye) 的水平和與(yu) 製造業(ye) 密切相關(guan) 的中國科技創新的水平,不僅(jin) 沒有進入世界第一陣營,連第二陣營也還沒進去。我看到網上給人印象很深刻的一個(ge) 多頁的清單,是說日本的總量雖然被我們(men) 甩在後麵,但從(cong) 電子技術到現在的互聯網和相關(guan) 創新領域的多種技術方方麵麵,有多少製高點已都占領在中國前麵。我們(men) 現在如果要有一個(ge) 理性的實事求是的態度,就要特別看重中央十九大說到的兩(liang) 個(ge) 沒有變:一是“初級階段的初級階段”,即我們(men) 在遠景的未來理想社會(hui) ——共產(chan) 主義(yi) 目標這個(ge) 視野之內(nei) ,我們(men) 說的社會(hui) 主義(yi) ,是它的初級階段,而中國實際所處於(yu) 的發展階段實際狀況,是這個(ge) 初級階段的前半段。這是鄧小平當年已經說清楚的“初級階段的初級階段”的概括,習(xi) 總書(shu) 記說,這是我們(men) 的“基本國情”和“最大實際”。與(yu) 此同時,國際地位上,我們(men) 仍然是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經濟體(ti) ,何談一下子超越了美國。牢牢地把握由此確立的黨(dang) 的基本路線不動搖,其重要性如十九大報告所說,這是黨(dang) 和國家的生命線,人民的幸福線。所以,在這個(ge) 思維的角度下,探討之中可形成的認識,就是我們(men) 是不是可以借助美中貿易摩擦、貿易戰之說,再整體(ti) 反思一下、再條理化一下——我們(men) 應該探討的現代化大戰略和高水準的戰略,一定要吸取鄧小平的智慧中“韜光養(yang) 晦”的合理成分。當然,作為(wei) 一位政治家,鄧小平當時的表述,沒有多少理論色彩,而我們(men) 的研究者,能不能根據情況進一步在理論聯係實際方麵做一些展開?
戰略思維要點的初步探討
我現在感覺初步看起來,戰略思維中有這麽(me) 幾個(ge) 要點是可以討論的:
第一,淡化意識形態。我們(men) 要堅定不移地務實,沒有必要處處貼意識形態的標簽。鄧小平當年訪美路上說的是我們(men) 跟美國搞好關(guan) 係,就是看到幾十年間跟美國搞好關(guan) 係的都富起來了。所以,要合作競爭(zheng) 。中美間人、物、文化多方麵的交流,是中國充分學習(xi) 的很好機會(hui) ,我們(men) 入世以後不就是這樣一個(ge) 態勢嗎?一直到不久前,總書(shu) 記又強調說,我們(men) 有一千條理由把中美關(guan) 係搞好,沒有一條理由把中美關(guan) 係搞壞。想起在入世當口,那時有的研究者非常激動地說,中國入世所有可能的好處都是不確定的,所有的威脅和壞處都是確定的,但是終於(yu) 有了最高決(jue) 策層下決(jue) 心入世,而入世後的現實說明,至少有一個(ge) 非常重要的正麵因素、確定性的好處,是無可懷疑的,就是逼著我們(men) “清理文件櫃”、開放倒逼改革。杜潤生同誌說,是逼著我們(men) “變法”,變法圖存,變法圖強,開放倒逼改革帶來了實實在在的競爭(zheng) 力提升與(yu) 發展的成就。
第二,我認為(wei) “韜光養(yang) 晦”的內(nei) 在涵義(yi) 仍然是正確的。鄧小平以此而不扯旗、不當頭,專(zhuan) 心致誌“做好自己的事情”的思想,堅牢地抓住機遇的務實態度,是我們(men) 對國際地位清醒認識以後應持有的態度。
第三,堅持全麵開放不動搖。以後人類文明提升、未來社會(hui) 接近人類大同的努力中,當然越來越多地會(hui) 鼓勵“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有什麽(me) 壞處呢?我們(men) 到美國投資,美國到我們(men) 這裏投資,歡迎嘛,還有其他的各種交流,總體(ti) 是會(hui) 促使現代化之路越走越寬。
第四,循序漸進,西向為(wei) 主,進一步擴大“一帶一路”的效應。我們(men) 新供給群體(ti) 做內(nei) 部討論的時候就特別看重黃劍輝院長表述的路上絲(si) 綢之路和海上絲(si) 綢之路並舉(ju) 並重,其實戰略謀劃的意圖是避免太平洋方向上的對撞,向西首先與(yu) 一些較窮鄰邦的經濟體(ti) 務實合作,又會(hui) 進一步推演到帶動很多富裕國家一起進來尋求共贏。中央的表述即是我們(men) 現在已看到很值得進一步積極發展的“一帶一路倡議”。
第五,我們(men) 要清醒看到,中國現代化成果的必配選項——人民幣國際化,雖然有一係列積極進展,但是它要完成比較徹底的國際化,至少還要20-30年。因為(wei) 在有周邊化的特點、有了硬通貨化的一些積極進展(比如進入特別提款權的籃子)往下走,一般結算貨幣上越來越被人們(men) 覺得可以考慮之後,關(guan) 於(yu) 成為(wei) 石油等戰略資源的結算貨幣,中國現在剛剛實驗,到底發展怎麽(me) 樣,可能還帶有曲折;再就是儲(chu) 備貨幣概念上,全球還隻有很不足道的小經濟體(ti) 似乎願意把中國人民幣作為(wei) 儲(chu) 備貨幣裏的一個(ge) 考慮;再一個(ge) ,到了有風吹草動、特別是一旦到了有特別大的危機可能性的情況下,避險資產(chan) 、避險的儲(chu) 備貨幣,有沒有人民幣的份兒(er) ?特別是首選的避險資產(chan) 是什麽(me) ?這都是很現實的問題。成氣候地被國際社會(hui) 普遍接受,總得走到自拆防火牆、資本項目下可兌(dui) 換,然後讓全球觀察,有了風波的時候,需避險的時候,這個(ge) 可兌(dui) 換的人民幣還值得不值得持有。這個(ge) 過程我們(men) 僅(jin) 心急是不行的。小川行長卸任之前,曾一反謹慎常態,非常明確地說人民幣資本項目下可兌(dui) 換基本條件已經具備,當然也有一些學者提出反對意見,實際上我國在這方麵是相對謹慎處理的——但是小川行長強調的方向和邏輯完全正確,隻是時間表並不完全由我們(men) 的意願所決(jue) 定。
第六,還有更複雜的怎麽(me) 提升中國的文化“軟實力”的曆史性考驗,在此因時間關(guan) 係不展開。
和平發展時代主題下“人類命運共同體(ti) ”思維是大戰略的基調
再往下,我想強調新思維應關(guan) 聯的一個(ge) 重要的哲理指導層麵:總書(shu) 記已經非常明確地提出“人類命運共同體(ti) ”這個(ge) 取向,這一取向是有深刻內(nei) 涵的。如果考慮遠景的話,2050年前後,我們(men) 實現中國夢的時候,大體(ti) 上比較理想的進展,是和美國大體(ti) 處於(yu) 一個(ge) 台階上,能夠平起平坐,我認為(wei) 這已是最理想的。從(cong) 製造業(ye) 來說,國家戰略首先是“中國製造2025”,到2025年,我們(men) 是力爭(zheng) 要在“製造業(ye) 強國”的概念下踏入它的門檻;到2035年,在製造業(ye) 強國的陣營裏麵,我們(men) 爭(zheng) 取能夠走到中等水平。後麵再經過十幾年的奮鬥實現中國夢的時候,我們(men) 希望能與(yu) 美國沒有台階式的差異。那時候的總量是早已超過美國的,但是人均指標肯定還達不到美國和另外一些高收入經濟體(ti) 的水平;我們(men) 的科技,總體(ti) 水平可能接近美國,但是軍(jun) 事可能更為(wei) 確定的是有一個(ge) 戰略威懾的平衡狀態而已。軟實力的方麵,不確定性更大。我作為(wei) 研究者,特別願意強調的,就是應建設性地考慮所謂中美對決(jue) 問題,關(guan) 鍵是應該深刻地領會(hui) 總書(shu) 記強調的人類命運共同體(ti) 的戰略思維,就是“摒棄你輸我贏的舊思維”,並不一定要走到這個(ge) “最終對決(jue) ”,而是要走出一個(ge) 共贏的路徑。
我們(men) 主觀來說,必須盡全力避免“終有一戰”,是不是也有可能真的避免這個(ge) “終有一戰”?從(cong) 供給側(ce) 研究的角度來說,我們(men) 認為(wei) ,學者可解釋供給側(ce) 形成的創新,第一從(cong) 正麵講,是推到了“共享經濟”前沿狀態,這是人類生產(chan) 力發展中供給側(ce) 創新帶來的新境界,值得我們(men) 特別看重,一定要納入戰略思維:微觀層麵的種種共享經濟,有沒有可能合成各個(ge) 經濟體(ti) 之間的共享境界呢?從(cong) 反麵講,早已經清楚的宏觀局麵是,二戰以後,“核威懾”使第三次世界大戰成為(wei) 極小概率事件,我們(men) 就是要從(cong) 這個(ge) 角度認識和堅持鄧小平的時代判斷:我們(men) 現在的時代主題是和平與(yu) 發展。就是因為(wei) 有這個(ge) 戰略判斷,所以才有關(guan) 於(yu) 再也不可錯失的戰略機遇期的概念,實際上否定的,是過去多年間的那個(ge) 基本戰略判斷,認為(wei) 處於(yu) “戰爭(zheng) 與(yu) 革命的時代”,必須解決(jue) “誰戰勝誰”的問題之後才能有發展。這樣大是大非的認識,如果確立到鄧小平的判斷上和總書(shu) 記說的“人類命運共同體(ti) ”取向下,還是可回到前麵提到的:時間是中國最好的朋友——我們(men) 處在一個(ge) 大體(ti) 和平的發展環境下,雖然不能避免摩擦和某些階段的緊張局勢,但是尋求共贏走向和平崛起,是“走上坡路”的中國理想的、以盡可能高水平的大戰略造福中國人民與(yu) 世界人民的基調和基本路徑,也是我們(men) 現代化創新發展中應秉持的基本思維。
做一個(ge) 結語:上麵探討性的認識表述還不一定準確,但是應努力堅持的原點,就是牢記黨(dang) 的十九大指出的“兩(liang) 個(ge) 沒有變”:我們(men) 處於(yu) 社會(hui) 主義(yi) 初級階段的基本國情沒有變,作為(wei) 世界上最大發展中經濟體(ti) 的國際地位也沒有變。十九大的這一重要論斷我認為(wei) 是對於(yu) 我們(men) 最好的清醒劑,經常使用這個(ge) 清醒劑,對我們(men) 保持連通中國現代化“中國夢”這個(ge) 戰略目標的戰略耐心和前進定力,去完成“行百裏者半九十”的新長征,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多擦一點清醒劑,不會(hui) 讓我們(men) 損失什麽(me) ,可能讓我們(men) 做得更好,更務實。鄧小平南巡說過非常精辟的話:警惕右,但主要是防止左。我們(men) 黨(dang) 曆史上,害得我們(men) 最苦的就是左。脫離實際急於(yu) 求成的東(dong) 西,帶來的往往就是對於(yu) 現代化事業(ye) 的嚴(yan) 重損害。我們(men) 所討論的現代化戰略思維,如力求高水平,那麽(me) 不在於(yu) 它的鋒芒,在於(yu) 它的厚重;不在於(yu) 表達得怎麽(me) 眩麗(li) 奪目和一時聽得特別鼓舞人心帶來一片叫好聲,而在於(yu) 實事求是,高瞻遠矚;不看重一時的鄧小平所說的“小風波”,而要看清和正確把握“順之則昌,逆之則亡”的人類文明的主潮流。
這些看法請各位批評指正。謝謝大家!
(本文係賈康先生2018年4月1日在中國人民大學和新供給經濟學研究院聯合舉(ju) 辦的2018一季度宏觀經濟論壇上的發言)
友情鏈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