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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與私的曆史鏡鑒

發稿時間:2018-03-21 09:30:59   來源:學習(xi) 時報   作者:陳家興(xing)

  編者按

  公,是中華文化的一大核心理念,亦是曆代治理者的一種崇高追求。有公,就有私。千百年來,公與(yu) 私的問題,始終是治理過程中的一個(ge) 核心問題。它是檢驗治理者胸襟格局的試金石,也是照鑒王朝興(xing) 衰成敗的鏡子。曆史是最好的老師,曆史上不少英主與(yu) 賢臣在公與(yu) 私問題上的故事,今天讀來仍有借鑒意義(yi) 。

  對於(yu) 治理者而言,在公與(yu) 私的問題上,親(qin) 戚、僚屬、身邊人可說是第一道坎。古往今來,能過這道坎的並不多。但在一些雄主那裏,卻能處理得公私分明,正氣幹雲(yun) ,實屬難能可貴。

  晉文公嚴(yan) 賞三等

  比如春秋時期的晉文公重耳。因為(wei) 驪姬之亂(luan) ,他在42歲時,就開始被迫流亡在外。在艱難困苦的情況下,居然有一大批賢才追隨於(yu) 他,還有數十位不知名的人,堪稱古今一大奇事。

  晉文公複國成功,這些追隨者就是功臣。麵對這些患難之交,他是如何論功行賞的呢?他分賞為(wei) 三等,以從(cong) 亡為(wei) 首功,送款者次之,迎降者又次之。還下詔懸於(yu) 國門:若有遺漏功勞者,請直言。照理,這等行賞之法,完全出於(yu) 公心,應該為(wei) 大家理解佩服。但是,他的身邊人首先就表示不服。

  這個(ge) 身邊人,就是和他一起出亡的仆人壺叔。這樣的身邊人,我們(men) 今天理解起來也不困難。不難想象,在這種逃難的日子裏,這個(ge) 仆人必是鞍前馬後地效勞,生怕主子餓著凍著,盡可能把艱苦的日子過得讓主子感覺舒坦一點。這樣一個(ge) 費心盡力的仆人,在主子論功行賞時,卻沒他什麽(me) 事,內(nei) 心裏怎能服氣?於(yu) 是這位壺叔急了,直接找主子去了。說:你三次行賞,都沒有我,請問我有什麽(me) 罪過?他問得還算有點藝術,不說自己的功勞,隻問自己的罪過,卻掩不了“沒功勞有苦勞,沒苦勞有疲勞”的訴苦心思,同時也有點“與(yu) 領導親(qin) 近,你得優(you) 先關(guan) 照我”的心理優(you) 越感。但是,晉文公並沒有動惻隱之心而亂(luan) 了法度。

  據《史記》載,晉文公說:“導我以仁義(yi) ”。用德惠來防範我的過失,受上賞。以善行輔佐我,終於(yu) 使我得以成就功業(ye) ,受次賞。矢石之難、汗馬之勞,複次賞。至於(yu) 奔走之勞、匹夫之力,又在其次。“三賞之後,故且及子。”這說明,晉文公心裏的行賞賬算得很明白,其標準,是功勞大小而非關(guan) 係親(qin) 疏。壺叔的功勞,屬於(yu) “奔走之勞、匹夫之力”,不能和“三賞”相提並論。

  晉文公賞得分明,壺叔便“愧服”。其愧當在於(yu) 操之過急又有非分之想,其服在於(yu) 行賞標準的清晰分明。更妙的是,壺叔因此當了“反麵教員”,因為(wei) 這樣的故事常常是不脛而走的,如史載“晉人聞之,皆說(悅)”。

  從(cong) 某種意義(yi) 上說,雄主是歡迎這樣的“反麵教員”跳出來自己露醜(chou) 的,因為(wei) 他們(men) 往往給雄主提供了一個(ge) 立標準、得人心的機會(hui) 。而庸主則往往會(hui) 因奈何不了情麵,而給身邊人開了徇私的口子,結果當然隻會(hui) 是私門一開、人心漸失了。

  李世民不遺私恩

  曆史上,這樣的反麵教員,還有唐朝的淮安王李神通。

  此公來頭不小,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叔父,同時也為(wei) 大唐的建立立下了汗馬功勞。不僅(jin) 如此,他和李世民的私交也非同一般。據《資治通鑒》載,當時,太子李建成曾在某個(ge) 晚上召李世民前來,卻在酒裏下毒想殺了李世民,在李世民“暴心痛,吐血數升”時,是李神通扶他回府的。

  因此,在李世民即位封賞功臣之時,李神通見房玄齡、杜如晦的功勞定得比自己大,便心中大為(wei) 不服,跳出來說自己在關(guan) 西起兵首先響應義(yi) 旗,房玄齡、杜如晦他們(men) 隻不過“專(zhuan) 弄刀筆”,功勞怎麽(me) 比自己還高呢?估計李神通內(nei) 心裏的“小九九”是:於(yu) 公於(yu) 私於(yu) 親(qin) ,自己的功勞都應該是至高無上的。

  結果,李世民一點麵子也沒給他,直接把那層溫情脈脈的麵紗給撕幹淨了。李世民說:叔父你首先響應不假,但也是自己想擺脫災禍,竇建德侵吞山東(dong) ,叔父你全軍(jun) 覆沒,劉黑闥再次糾集餘(yu) 部,叔父你丟(diu) 兵棄甲。這是先對李神通的功勞給了個(ge) 實事求是的評價(jia) 。接下來李世民說:“玄齡等運籌帷幄,坐安社稷,論功行賞,固宜居叔父之先。叔父,國之至親(qin) ,朕誠無所愛(吝惜),但不可以私恩濫與(yu) 勳臣同賞耳!”這等於(yu) 是一麵說房玄齡等的功勞的確比你大,一麵說咱們(men) 雖親(qin) 卻不能以私廢公。“不可以私恩濫與(yu) 勳臣同賞”,這話說得可謂擲地有聲,千載以下仍貫耳如雷。

  李神通聽後有何表情,未見史書(shu) 記載,是否口服心不服也不得而知。但這一番對話,效果奇佳,使爭(zheng) 功者不再相爭(zheng) 了,而靜待李世民之公道論功。史書(shu) 如此記載:諸將相互議論“陛下至公,雖淮安王尚無所私,吾儕(chai) 何敢不安其分”。這就是為(wei) 上者大公無私,其下屬都很服氣,就都能各安其位、各守其分,把精力用在幹事上。

  然而,下屬諸將這麽(me) 想,但那些親(qin) 戚、僚屬、身邊人未必這麽(me) 想。當時,秦王府的那些舊僚屬未能升官的,漸漸地就有不少怨言:“吾屬奉事左右,幾何年矣,今除官,返出前宮、齊府人之後。”他們(men) 的意思很明顯,這麽(me) 多年鞍前馬後的,現在拜官封爵,反而都在前太子、齊王僚屬的後麵,這很不合情理嘛。

  顯然,在親(qin) 戚、僚屬、身邊人那裏,論事斷情的標準,隻在親(qin) 疏。他們(men) 從(cong) 來不去想自己的能力如何,功勞怎樣。也不去想治國理政的大事,是應該能者居之還是親(qin) 者居之的問題。

  李世民對這些人的論調予以了駁斥,同樣是擲地有聲。他說:“王者至公無私,故能服天下之心。朕與(yu) 卿輩日所衣食,皆取諸民者也。故設官分職,以為(wei) 民也,當擇賢才而用之,豈以新舊為(wei) 先後哉!必也新而賢,舊而不肖,安可舍新而取舊乎!今不論其賢不肖而直言嗟怨,豈為(wei) 政之體(ti) 乎!”

  這段文言並不難理解,用今天的視角來解讀一下就是,居上位者大公無私,才能讓眾(zhong) 人心服。我們(men) 這些領導幹部吃的穿的都是取自百姓,百姓是我們(men) 的衣食父母。我們(men) 設官定職都應是為(wei) 百姓,理應擇賢才而用,決(jue) 不可為(wei) 私。哪能因為(wei) 親(qin) 疏而分彼此?如果與(yu) 自己關(guan) 係一般的很有賢能,與(yu) 自己關(guan) 係很鐵的很不成個(ge) 樣子,怎麽(me) 能舍賢能的人而用無能的人呢?如果我們(men) 不去判斷所任用的官員是否賢能,隻是在那嗚裏哇拉發議論、亂(luan) 抱怨,這豈是為(wei) 政之道?

  漢武帝私其所愛

  相形之下,漢武帝劉徹雖亦為(wei) 雄主,但在處理公與(yu) 私的問題上,就要遜色很多。比如,他進入晚年,開始用官職來徇私。李夫人是他的寵妾,卻紅顏薄命,染疾臨(lin) 終之際,托武帝照顧她兄弟,漢武帝還就真敢拿官職作交易。

  李廣利唯一的資本就是李夫人哥哥這個(ge) 身份。就這個(ge) 資本,漢武帝居然敢用將軍(jun) 要職用來交換。任命他為(wei) 貳師將軍(jun) ,征討大宛國,期待以此立功而封侯。三年兩(liang) 征大宛,損失幾萬(wan) 兵力,耗費全國財富,所得微乎其微,卻仍因“戰功卓著”而受封海西侯。後來,李廣利投降匈奴,被漢武帝滅了三族。再後來,李廣利本人亦為(wei) 匈奴人所殺。

  對此,司馬光批評道:“夫軍(jun) 旅大事,國之安危、民之死生係焉。苟為(wei) 不擇賢愚而授之,欲僥(jiao) 幸咫尺之功,藉以為(wei) 名而私其所愛,不若無功而侯之為(wei) 愈也”“武帝有見於(yu) 封國,無見於(yu) 置將”。

  在司馬光看來,與(yu) 其讓他通過建功而封侯,還不如直接封呢;漢武帝處理封國事務有見地,卻不擅長選擇將領。其實,這哪裏是“無見”,根本原因則是私心太甚,一心想滿足寵妾的遺願而已。因為(wei) 自己喜歡某個(ge) 人,就把他放在重要崗位,希望他建功立業(ye) ,而不論其賢愚與(yu) 否,這簡直就是自毀長城。如此以公徇私地玩下去,就很容易玩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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