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來中國經濟運行顯現較多重要的令人費解的信息，這要從(cong) 四個(ge) 層麵綜合來看。深滬股市：雖然郭樹清、周小川、戴相龍等大佬不時力挺，但5月25日股指三連陰擊穿半年線，目前A股銀行股的市盈率已經到了1.1倍，遠低於(yu) 2005年998點和2008年1664點時的估值水平。金融麵：銀行官員稱今年可能無法完成貸款目標為(wei) 7年來首次，4月新增信貸大幅回落存款流失4000億(yi) ，5月新增貸款料縮至5500億(yi) 左右降準預期加大。實體(ti) 經濟：從(cong) 1月到4月，貿易、工業(ye) 增加值、用電量、財政收入、貸款等一係列數據遠低於(yu) 預期，5月24日，匯豐(feng) 公布的5月份中國製造業(ye) 采購經理人預覽指數為(wei) 48.7，已經連續第7個(ge) 月位於(yu) 警戒線以下，顯示沿海中小製造企業(ye) 非同尋常的困境。政策麵：國務院總理溫家寶23日主持召開國務院常務會(hui) 議，部署一攬子穩增長政策措施，擬加快建設鐵路等大型基礎設施項目；同時多省市推大項目基建投資再熱總額接近八萬(wan) 億(yi) ；發改委專(zhuan) 家稱中國經濟滑坡風險增大貨幣政策需放鬆。

　　所有的信息指向其實已經非常明顯，中國經濟深層次痼疾顯現，出口、內(nei) 需、投資“三駕馬車”乏力，持續60年的增長模式已經走到盡頭。這種模式的終結這次可能會(hui) 肇始於(yu) 中小企業(ye) 的大麵積死亡引發的實體(ti) 經濟危機，進而影響至地方政府債(zhai) 務和房地產(chan) 債(zhai) 務的總爆發，隨即蔓延至國有商業(ye) 銀行呈現勢比08年更猛的“中國式”金融危機。彼時中央政府作為(wei) 中國國土上無限責任的承擔人，勢必麵臨(lin) 更難抉擇，是將全國各行各業(ye) 、各級各地的債(zhai) 務照單全收，還是有別的什麽(me) 辦法呢？

　　麵對去年以來財政稅收的嚴(yan) 峻形勢，地方政府可謂嚴(yan) 陣以待，出台的措施卻乏善可陳，無非是加大項目投資力度、加緊稅收稽查和非稅收入征收，所以罕見地出現“多省市推大項目基建投資再熱總額接近八萬(wan) 億(yi) ”、一季度全國稅收大幅下降非稅收入同比增長70%以上的新聞。在一個(ge) 持續幾十年的增長模式浸染下，地方政府宿命地跳不出傳(chuan) 統做法和思維定勢。而政府投資是短期強心針，不及時退出是飲鴆止渴；稅收環境和非稅收入征收環境惡化進一步窒息中小企業(ye) 的生存空間，兩(liang) 者決(jue) 非良策。

　　地方政府要做的，是主動收縮伸出去的手，放棄眼前利益，為(wei) 中央政府分憂，以期共度時艱。拜中國經濟幾十年高速發展之賜，地方政府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日子過得好不滋潤，但好日子已經過完，必須振奮精神與(yu) 中央政府、與(yu) 全國人民一道過緊日子、苦日子。

　　中國經濟的核心問題不是表麵上資金短缺的問題，否則你無法解釋這些年海量投資的去向和“銀行官員稱今年可能無法完成貸款目標”詭異。一個(ge) 經濟體(ti) 、社會(hui) 體(ti) 無法產(chan) 生內(nei) 在驅動力，無法通過內(nei) 生增長、創新驅動來推動，這樣的經濟體(ti) 、社會(hui) 體(ti) 是不可能持續發展的。人類社會(hui) 發展的曆史證明，創新的主體(ti) 不是政府，創新發軔於(yu) 民間，來源於(yu) 中小企業(ye) 。因此，各級政府對中小企業(ye) 、民間經濟的放水養(yang) 魚，改善其生存環境，使其蓬勃茁壯成長，其實是正本清源、扶正固本的千秋功業(ye) 。

　　問題是地方政府根本無暇顧及，地方政府眼裏缺的仍然是錢。且不論承擔的太多的與(yu) 中央配套的民生工程需要資金，單是鋪開的在建續建工程、不斷膨脹的機構人員福利待遇的資金缺口就足以讓地方官員焦頭爛額。首先是地方融資平台問題，今年為(wei) 地方債(zhai) 首個(ge) 還款高峰，融資平台的現金流壓力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戰，去年雲(yun) 南、上海等地城投公司的停止還貸做法已提前敲響了警鍾。今年在賣地輸血難以承擔重任的情勢下，部分融資平台的風險加速顯露。國務院采取了“允許地方債(zhai) 擴大”、“允許債(zhai) 務展期”、“平台貸的資產(chan) 證券化”三種方式來緩解地方政府壓力，但難以從(cong) 根本上扭轉風險和困境。與(yu) 此同時，作為(wei) 地方政府舉(ju) 足輕重的錢袋子的房地產(chan) 市場欲振無方。在政策調控高壓下，房地產(chan) 市場需求遇冷，樓市庫存量仍處於(yu) 高位，“供大於(yu) 求”的格局短期內(nei) 難以改觀。9000億(yi) 高庫存重壓樓市，潛在的金融風險難以讓監管層放心。對地方政府官員來說，行為(wei) 習(xi) 慣和路徑依賴可以解釋他們(men) 的所作所為(wei) ，雖然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顯然他們(men) 不會(hui) 顧及其他想法。事實上大家可以關(guan) 注到世界銀行5月23日發布的《東(dong) 亞(ya) 經濟半年報》，報告將2012年中國經濟GDP的增長預期從(cong) 8.4%調低至8.2%，並稱中國的經濟刺激政策應更加側(ce) 重減少稅收與(yu) 增加社會(hui) 保障支出，而非依賴於(yu) 基礎設施建設和信貸刺激。

　　中國的地方官員“敢教日月換新顏”的豪邁之風愈演愈烈。想當年一位市委書(shu) 記修條標誌性街道還引發當地官員到中紀委投訴，批評他寅吃卯糧一下子用去當地四五年的財政收入，如今是“遍地英雄下夕煙”，一個(ge) 地方透支十年甚至幾十年財政收入、大幅度犧牲後代子孫生存環境福利再也無人非議。於(yu) 是打著公共利益旗號，謀取GDP政績、謀求利益輸送也就變得堂而皇之、道貌岸然。

　　緊日子到來需要地方政府做到“三個(ge) 緊縮兩(liang) 個(ge) 放寬”。一是要積極探索政府職能的緊縮，多年來政府越俎代庖，現在很多領域可以考慮退出。一是要緊縮基本建設投資規模，少上一個(ge) 形象工程、少修一條不必要的道路、少做一點重複投資，可以節省大量的寶貴資金。二是緊縮機構人員編製。人頭經費的增長、公務費用的增加、創業(ye) 環境的惡化，都是政府機構人員無節製盲目擴張的結果。如承擔融資職能的城建投之類經濟建設機構這幾年如雨後春筍並炙手可熱，這注定會(hui) 像當年肉食站、供銷社一樣曇花一現。“兩(liang) 個(ge) 放寬”一是要放寬民間經濟的管製，引導民間資本進入國企壟斷行業(ye) 參與(yu) 競爭(zheng) ，引導民間經濟組織自發調解行業(ye) 、行會(hui) 秩序，為(wei) 中小企業(ye) 發展營造健康環境。二是要放寬社會(hui) 管理機製，政府現在管了許多費力不討好的事情，現在應該騰出手來讓社會(hui) 中介組織接盤，既減輕政府負擔，緩和官民衝(chong) 突，最重要的讓民間社會(hui) 恢複自組織能力，形成生機勃勃的社會(hui) 生態環境。

　　中國經濟轉型會(hui) 是一個(ge) 艱難的甚至難以預測的過程。地方政府本應從(cong) 民眾(zhong) 福祉出發承擔一個(ge) 地方的無限責任，無奈受增長模式之累，最終會(hui) 無法承擔超負荷債(zhai) 務之重。當所有地方政府都要中央政府照單全收的時候，浮出水麵的就不僅(jin) 僅(jin) 是個(ge) 經濟問題，甚至政權穩定也就岌岌可危。因此解決(jue) 困境不僅(jin) 需要大智慧調和地方政府與(yu) 中央政府的叫板和利益博弈，更需要地方政府一大批開明官僚站在全局立場，審時度勢、由奢入儉(jian) 、壯士斷臂、主動作為(we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