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製度改革都是利益關(guan) 係重新調整，都會(hui) 讓一些人或集團獲益，而讓另外一些人或集團受損。那麽(me) 當前金融市場製度改革究竟讓誰受益、讓誰受損？是保持既有的利益格局，比如隻進行增量改革，還是打破現有金融利益格局後重新調整？這些問題就成了金融改革製度設計的關(guan) 鍵。

　　從(cong) 年初全國金融工作會(hui) 議突出強調金融要回歸實體(ti) 經濟及防範係統性風險和區域性風險，到國務院批準溫州綜合金融改革開始試點，再到深圳前海、珠海橫琴、天津、上海、重慶、鄂爾多斯等各地的金融改革試點風起雲(yun) 湧，匯率、利率、人民幣國際化、證券、保險等多方麵的改革措施紛紛出台，中國新一輪金融改革大潮正浩蕩奔湧。

　　對此，不少觀察人士對未來幾年中國一係列金融製度改革充滿了期許，懷有多種憧憬。不過，從(cong) 當前國內(nei) 金融改革的這股態勢來看，筆者認為(wei) ，眼下至少有幾個(ge) 層次的問題需要抓緊理清。尤其千萬(wan) 不能低估在一些關(guan) 鍵問題上的認知、機製及利益上的嚴(yan) 重分野，這是當前國內(nei) 金融改革的嚴(yan) 重障礙或阻力。如何化解與(yu) 消弭這些分野，正是國內(nei) 金融改革的重點與(yu) 難點所在。

　　先從(cong) 對金融市場的認知角度來看，中央與(yu) 地方就有很大不同。中央政府更加關(guan) 注的是中長期國內(nei) 金融市場的穩定，防範係統性的風險及區域性風險，而地方政府的關(guan) 注重點是如何突破現有的傳(chuan) 統的金融市場體(ti) 係，以便通過金融市場的資本運作來盡可能地拉動當地經濟快速增長。

　　近20年來，可以說無論是發達市場經濟國家還是新興(xing) 市場國家，政府總是將信貸擴張視作縮小居民之間收入分配差距的最佳方式。這樣不僅(jin) 達到社會(hui) 收入實現重新分配並為(wei) 中低收入者容易接受，而且也不需要觸動現有的利益關(guan) 係進行製度改革。所以，過度信貸擴張是現代國家維持社會(hui) 穩定及經濟增長使用最為(wei) 頻繁的工具。可以說，這是近二三十年來金融危機的主要根源。在由美國次貸危機引爆的國際金融危機之後，盡管不少國家仍然在通過信貸過度擴張，采取量化寬鬆的貨幣政策救本國經濟，但各國政府也已越來越清醒地意識到金融體(ti) 係與(yu) 實體(ti) 經濟嚴(yan) 重脫節對國家經濟造成的危害。因此，如何把信用擴張界定在一定的邊界內(nei) ，如何控製係統性及區域性的風險，如今已成了各國政府金融監管的主題。這就是為(wei) 何今年的全國金融工作會(hui) 議宗旨是要讓中國金融業(ye) 回歸到常態，回歸到為(wei) 實體(ti) 經濟服務基點上來的意義(yi) 所在。

　　但是對於(yu) 地方政府來說，出於(yu) 地方經濟區域性及政府官員任職周期的考量，新一任地方政府官員別無選擇總要將如何在任內(nei) 能取得驕人政績的短期目標放在第一位。就中國目前的製度安排來說，地方政府想要盡可能快地實現政績，通過信用過度擴張經營城市當然是再好不過的工具。因為(wei) ，中國的金融市場不僅(jin) 是一個(ge) 統一的市場，而且市場信用完全由中央政府隱性擔保。在這種情況下，地方政府任何過度使用現有的金融體(ti) 係或信用，其收益可歸地方政府，但運作成本或風險則可能讓整個(ge) 社會(hui) 來承擔。在這種情況下，誰過度使用現有的金融體(ti) 係，誰就可獲利。這就是為(wei) 何各地方政府的金融改革與(yu) 試驗風起雲(yun) 湧的根源所在。因此，對於(yu) 這些金融改革與(yu) 試驗，中央政府需要從(cong) 全局性、風險防範的角度來通盤考慮，以便防範係統性、區域性風險的發生。也就是說，當前這種地方性金融改革與(yu) 試驗能夠走多遠，是否會(hui) 掀起一波全國性开云kaiyun官方熱潮恐怕還得觀察。

　　從(cong) 國內(nei) 金融市場成熟度來看，一方麵，國內(nei) 金融市場是計劃經濟的最後一個(ge) 堡壘，中央政府總是希望對金融資源的控製來保證其經濟目標實現或讓金融資源更多地流向政府所指向政策目標及行業(ye) ；但另一方麵國內(nei) 金融市場改革落後不僅(jin) 成了國內(nei) 金融市場發展嚴(yan) 重的障礙，而且嚴(yan) 重的金融抑製不利實體(ti) 經濟發展，特別是對中小企業(ye) 及民營經濟的發展。

　　別看銀行業(ye) 股份製改造後市場競爭(zheng) 很激烈、證券市場的市場化程度很高、大量外資進入保險業(ye) ，但是與(yu) 發達國家金融市場相比，實際上國內(nei) 金融市場的總體(ti) 製度環境仍然處於(yu) 初始發展階段。比如政府對金融市場信用的隱性擔保，金融市場政府管製嚴(yan) 重、價(jia) 格機製扭曲、承擔風險與(yu) 責任的市場主體(ti) 無法形成等等。而當前國內(nei) 金融市場許多亂(luan) 象根源恰也就在這裏。房地產(chan) 泡沫吹得巨大、地方政府融資平台泛濫、民間高利貸盛行、中小企業(ye) 融資困難等問題，無不是與(yu) 當前國內(nei) 金融體(ti) 係市場化程度不高有關(guan) 。如果國內(nei) 金融市場沒有一個(ge) 有效的價(jia) 格形成機製，那麽(me) 許多問題要得以化解也就無從(cong) 談起。當然，最近的人民幣匯率形成機製改革及證券市場改革的新進展，將推動國內(nei) 金融改革進一步深化與(yu) 擴展。比如未來在資本賬戶開放、人民幣國際化、證券市場改革、銀行體(ti) 係改革等方麵還將陸續有重大的改革政策出台。但是，國內(nei) 金融市場的實際發展水平與(yu) 實體(ti) 經濟的要求仍然存在較大的距離。

　　從(cong) 金融改革的利益分配角度看，可以說，任何製度改革都是利益關(guan) 係重新調整，都會(hui) 讓一些人或集團獲益，而讓另外一些人或集團受損。那麽(me) 當前金融市場製度改革究竟讓誰受益、讓誰受損？是保持既有的利益格局，比如隻進行增量改革，還是打破現有金融利益格局後重新調整？這些問題就成了金融改革製度設計的關(guan) 鍵。就目前的情形而言，地方性增量改革積極性非常高，動力充沛，而完善現有金融體(ti) 係機製的改革則困難重重。其根本的問題就是，前一類的金融改革不觸及現有金融體(ti) 係內(nei) 部的利益關(guan) 係調整，地方政府隻是希望通過這種改革來分享金融體(ti) 係中的一部分利益，而後者的改革難度與(yu) 阻力，就在於(yu) 非得調整既有利益關(guan) 係不可。因為(wei) 在現有的改革框架下，不僅(jin) 既得利益者往往是政策製定的主導者，而且他們(men) 也很容易把其利益製度化與(yu) 合法化，從(cong) 而有可能使得改革的方向離市場邏輯與(yu) 市場法則越來越遠。

　　（作者係中國社會(hui) 科學院金融研究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