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cong) 製度角度看當前的經濟金融轉型

　　根據諾思的定義(yi) ，“製度是一係列被製定出來用以限製人們(men) 相互交往的規則，包括正式規則（憲法、產(chan) 權製度和合同等）和非正式規則（規範、習(xi) 俗和意識形態等），製度提供了人類相互影響的框架，製度確定合作與(yu) 競爭(zheng) 的關(guan) 係，這些關(guan) 係構成一個(ge) 社會(hui) ，或者確切地說，構成一種經濟秩序”。而製度變遷是指製度的替代、轉換與(yu) 交易的過程。製度變遷的基本動力是行為(wei) 主體(ti) 追求利益最大化。

　　經濟轉型的實質是製度變遷的過程，製度變遷方式的轉變與(yu) 體(ti) 製模式的轉變具有內(nei) 在的關(guan) 聯性，體(ti) 製模式的轉變要求製度變遷方式做出相應的轉變。在轉型國家中，製度與(yu) 經濟發展的互動作用是明顯的。這些國家麵臨(lin) 的不僅(jin) 是如何配置資源的問題，更為(wei) 重要的是如何建立市場製度的問題。

　　根據諾思對製度的定義(yi) ，金融（融資）製度可被界定為(wei) 金融運行的規則，這種規則規定如何把社會(hui) 儲(chu) 蓄通過特定的渠道（金融機構和金融市場）與(yu) 方式（間接融資和直接融資）加以集中並轉化為(wei) 有效的投資，反映的是金融資源的各種配置關(guan) 係。製度變遷方式分為(wei) 強製性與(yu) 誘致性製度變遷。強製性製度變遷是指由政府命令和法律引入而實行的製度變遷。誘致性製度變遷是指現行製度安排的變更或替代，由個(ge) 人或一群人在響應獲利機會(hui) 時自發倡導、組織和實行的。正式金融製度變遷過程充分體(ti) 現著強製性變遷的特征。而誘致性的製度變遷方式與(yu) 市場經濟的內(nei) 在要求具有一致性。

　　從(cong) 這個(ge) 意義(yi) 上界定，此次溫州金融綜合改革應當說是在市場活動凸顯巨大的現實金融服務需求之後，政府順勢推動的金融製度強製性變遷行為(wei) 。

　　金融製度發展與(yu) 經濟製度發展的錯配

　　溫州是中國民營經濟最發達的地區之一，經過多年的探索和發展，溫州民營企業(ye) 形成了具有地方特色的經營形式、專(zhuan) 業(ye) 化分工以及產(chan) 業(ye) 布局，即“區域規模經濟”，它以專(zhuan) 業(ye) 化細分市場為(wei) 基礎，形成以家庭式企業(ye) 為(wei) 主體(ti) 的專(zhuan) 業(ye) 化分工合作的生產(chan) 經營群體(ti) 。

　　在溫州金融市場發展的過程中，非正式的金融製度發展發揮了巨大的作用，與(yu) 此形成對照的是，受到總體(ti) 金融監管製度約束的正規金融製度則與(yu) 經濟製度發展存在一定的錯配現象，主要表現在正規金融體(ti) 係因為(wei) 管製和經營機製方麵的原因，對於(yu) 民營經濟發展支持不足。這就給予了民間金融一定的發展空間，即產(chan) 生了非正式金融製度誘致性變遷。金融市場的供求不平衡預示了現有製度下潛藏著巨大的利益空間，為(wei) 市場製度的自由選擇和自由演化提供了強大驅動力。另一方麵，溫州民間積累了豐(feng) 富的資本。據估計，2010年溫州民間流動性資本的規模應該在6000億(yi) 元左右，並且每年以14%以上的速度增加，從(cong) 而為(wei) 民間金融發展提供了基礎。

　　雖然民間金融的發展彌補了正規金融體(ti) 係的不足，卻因為(wei) 這種非正規金融活動內(nei) 在的缺陷，以及正規金融體(ti) 係的約束，溫州經濟總體(ti) 上還是存在著所謂“兩(liang) 多兩(liang) 難”問題，即所謂“民間資金多，投資難；中小企業(ye) 多，融資難”。具體(ti) 表現在溫州大量的民間資金由於(yu) 缺乏製度性的規範，在一些時候麵臨(lin) 不確定的政策風險，也往往難以通過相應的渠道配置到有現實金融需求的領域。從(cong) 行業(ye) 角度來看，麵對著製造業(ye) 發展的瓶頸，許多溫州民間資本開始轉向房地產(chan) 、資源、投機性的金融活動等高杠杆、高風險領域，也在一定程度上導致實體(ti) 經濟“空心化”從(cong) 而阻礙溫州經濟發展。在溫州民間金融發展的過程中，事實上形成了民間金融和正規金融體(ti) 係雙軌運行的態勢，也給金融活動增加了風險。

　　為(wei) 民間金融提供更大空間

　　2012年1月召開的全國金融工作會(hui) 議明確提出，要堅持金融服務實體(ti) 經濟的本質要求。2012年3月，國務院決(jue) 定設立“溫州金融綜合改革試驗區”，並頒布了《浙江省溫州市金融綜合改革試驗區總體(ti) 方案》，具體(ti) 提出了12條意見。這12條意見緊扣全國金融工作會(hui) 議精神，在事實上認可了民間金融活動的現實需求，並試圖通過政府推動的金融創新，來緩解金融製度與(yu) 經濟轉型的錯配問題。總體(ti) 上看，溫州金融改革的試點體(ti) 現出一些新的特點。

　　首先是放鬆管製，吸引社會(hui) 資金流入金融服務業(ye) ，培育新的增長點，同時也通過促進民間金融的陽光化來促進金融創新，降低金融風險。具體(ti) 來說，就是放鬆對民間資金進入金融業(ye) 的限製，吸引社會(hui) 資金通過這些金融平台進入實體(ti) 經濟，同時也使這些金融機構本身成為(wei) 具有增長前景的並吸引社會(hui) 資金流入的現代服務業(ye) 。例如，意見提出要鼓勵和支持民間資金參與(yu) 地方金融機構改革，包括依法發起設立或參股村鎮銀行、貸款公司、農(nong) 村資金互助社等新型金融組織。符合條件的小額貸款公司可改製為(wei) 村鎮銀行；引導民間資金依法設立創業(ye) 投資企業(ye) 、股權投資企業(ye) 及相關(guan) 投資管理機構。

　　其次是尊重市場的現實金融需求，尊重溫州民間融資活動活躍的市場傳(chuan) 統，在此基礎上適當調整相關(guan) 的金融監管製度，優(you) 化金融生態環境。例如，意見順應民間資本投資多元化的現實需要，認可了民間資本對外投資的需求，並提出要開展個(ge) 人境外直接投資試點，探索建立規範便捷的直接投資渠道。這些措施可以擴大金融對外開放，從(cong) 而穩妥有序推進人民幣資本項目可兌(dui) 換進程。

　　再次是強調服務實體(ti) 經濟，強調針對經濟轉型中的薄弱環節放鬆金融管製，以引導社會(hui) 資金通過金融機構的渠道進入到實體(ti) 經濟領域。具體(ti) 來說，在引導社會(hui) 資金的導向方麵，意見強調要創新發展針對小微企業(ye) 的專(zhuan) 項金融產(chan) 品與(yu) 服務，依法合規開展非上市公司股份轉讓及技術、文化等產(chan) 權交易，推動小微企業(ye) 通過債(zhai) 券市場融資，推動小微企業(ye) 信用體(ti) 係建設等。這在客觀上凸顯了小微企業(ye) 的金融服務需求在當前金融服務體(ti) 係中難以得到滿足，需要成為(wei) 金融改革的重點之一。

　　當前金融改革和經濟轉型的突破方向

　　溫州金融改革試點剛剛啟動，具體(ti) 方案還在製定和實施過程中，取得成效可能還需要一定時間，但是從(cong) 總體(ti) 趨勢看，溫州金融綜合改革試點事實上凸顯了當前金融改革和經濟轉型的一些潛在方向。

　　首先，當前推進產(chan) 業(ye) 結構調整，培育新的經濟增長點，校正金融結構與(yu) 經濟轉型的錯配，需要降低以金融業(ye) 為(wei) 代表的服務業(ye) 等高管製產(chan) 業(ye) 的準入門檻，提高壟斷行業(ye) 的競爭(zheng) 水平，積極引導和鼓勵民間投資流向利潤率相對高、結構調整希望引導進入的實體(ti) 經濟領域。社會(hui) 資金需要尋找利潤率更高的投資領域，不管是金融體(ti) 係還是實體(ti) 經濟，但目前的狀況是較為(wei) 市場化的領域競爭(zheng) 激烈，利潤率下降較快，而利潤率較高的行業(ye) 多數屬於(yu) 壟斷限製性行業(ye) 。2010年5月13日發布的《國務院關(guan) 於(yu) 鼓勵和引導民間投資健康發展的若幹意見》，旨在向民營資本開放金融、鐵路、能源和市政公用事業(ye) 、醫療、教育等領域等方麵的市場準入，提高壟斷行業(ye) 的競爭(zheng) 水平，以吸收金融市場的流動性。長期以來民營資本投資都集中在房地產(chan) 、出口導向製造加工等領域，應當盡快推進開放民營投資領域這一進程，加快經濟結構轉型，讓部分傳(chuan) 統低端製造領域的企業(ye) 市場化退出，而培育利潤高的領域吸引民營資金的投入。一旦有新的利潤增長點出現，就能推進社會(hui) 資金流動的再平衡，有效吸引金融資本流向實體(ti) 經濟，從(cong) 而形成支持經濟轉型、結構調整的良性循環。

　　其次，以支持小微金融機構發展為(wei) 突破口，推進利率市場化，探索小微金融機構可持續的商業(ye) 模式。從(cong) 發展曆史看，中國的一些早期小額信貸經營狀況欠佳的原因之一是政策導向上一度錯誤地認為(wei) 低利率才是“扶貧”，這一方麵使得商業(ye) 化的金融機構不願意從(cong) 事小額信貸業(ye) 務，或者從(cong) 事小額信貸業(ye) 務的機構隻能依靠扶持性質的特定外部資金，從(cong) 而無法實現小額貸款公司的財務獨立；另一方麵低利率可能導致的尋租現象往往使得真正需要資金的小微企業(ye) 無法獲得信貸機會(hui) 和資金扶持。可見，要促小微金融機構的健康可持續發展，就必須使其能夠通過正常經營獲取必要的利潤，十分重要的一點就是逐步對小微企業(ye) 金融服務放開利率的管製。在利率市場化的過程中，小微金融機構應聚焦小微企業(ye) 的客戶定位，提供那些最能體(ti) 現小微企業(ye) 需求的金融服務，調整業(ye) 務結構和業(ye) 務競爭(zheng) 能力，走與(yu) 大銀行等大型金融機構有差異化的發展道路。這在客觀上也有利於(yu) 推動整個(ge) 金融結構的調整。

　　再次，在尊重市場規律的基礎上，促使影子銀行活動透明化，促使民間融資活動通過陽光化的金融平台進入實體(ti) 經濟。從(cong) 海外金融市場發展的經驗來看，影子銀行體(ti) 係始終是金融係統內(nei) 不可缺少的重要部分。盡管國際金融危機以來，理論界多開始反思影子銀行體(ti) 係造成金融市場不穩定的缺陷，但也不可否認影子銀行體(ti) 係在整個(ge) 金融市場投融資體(ti) 係中的重要作用，它們(men) 不依賴儲(chu) 戶存款，而是通過發行長期或者短期債(zhai) 券來融資，是融資渠道的一種重要補充。在我國目前間接融資比例仍然較高、對銀行信貸依賴較大並且信貸價(jia) 格仍然沒有充分市場化的背景下，影子銀行體(ti) 係可以成為(wei) 企業(ye) 融資渠道的重要補充，在加強監管的前提下可以繼續推進這部分融資活動的發展，同時也要積極發揮融資租賃、信托、典當等融資方式在中小企業(ye) 融資中的作用，多元化企業(ye) 融資渠道。

　　最後，繼續加快多層次資本市場建設，逐步拓展居民海內(nei) 外的多元化投資渠道。造成投機性資金波動較大的一個(ge) 重要原因是投資渠道不暢，從(cong) 中國金融市場的運行情況看，即使在實質負利率的環境下，依然經常出現儲(chu) 蓄意願上升的情況，凸現了當前居民可投資渠道的狹窄。因此，引導當前資金供求不平衡格局的核心方向之一應當是繼續推動多層次資本市場建設，拓展企業(ye) 和居民海內(nei) 外的投資渠道，通過金融市場的發展和金融產(chan) 品的多樣化，來化解投機性資金的炒作行為(wei) 。

　　巴曙鬆係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副所長，中國銀行業(ye) 協會(hui) 首席經濟學家；

　　葉聃工作單位：中央財經大學金融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