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隱的千古之“問”
發稿時間:2017-12-07 14:23:22 來源:宣講家網 作者:於(yu) 永軍(jun)
今天的選人用人誠然斷不會(hui) 再現“孫供奉”“王燒餅”“餑餑狀元”之類的奇觀,但由於(yu) 主體(ti) 人的境界、胸襟、水平、閱曆、喜好等差異和從(cong) 政環境存在局限,在有的地方有的部門尤其是一些“小國之君”那兒(er) 依然還會(hui) 人為(wei) 地搞出這樣或那樣的“遇”,以至出現某種現代版的“一笑君王便著緋”。
偶翻晚唐絕句,詩人羅隱的一首《感弄猴人賜朱紱》,讓我思緒如鋼花四濺。此公原名羅橫,拋卻美好的家鄉(xiang) 煙月,十幾年十餘(yu) 次趕考,但十舉(ju) 進士而不第,憤而改名羅隱。與(yu) 之形成諷刺的,是唐昭宗的一個(ge) 隨駕技藝人——耍猴的,為(wei) 了取悅皇上,把一隻猴子訓練到可以跟朝站班的地步,昭宗一高興(xing) ,封之為(wei) “孫(猻)供奉”,五品官的緋紅袍穿上了。於(yu) 是,羅隱詩雲(yun) :
十二三年就試期,五湖煙月奈相違。
何如學取孫供奉,一笑君王便著緋。
寒窗苦讀十二三年,竟然不如一個(ge) 耍猴兒(er) 的。嚴(yan) 肅的荒唐,怨憤的嬉笑,辛酸的鬧劇,不平的藐視。“何如學取孫供奉”?無疑是羅隱留給今人的一個(ge) 千年之“問”。
其實,以羅隱的學識與(yu) 聰明,不可能不知道,“一笑君王便著緋”者,孫供奉不是第一人,也絕不會(hui) 是最後一人。漢文帝時的鄧通,不過是宮廷中一個(ge) 會(hui) 劃船的仆役,就因為(wei) 模樣長得與(yu) 劉恒皇帝夢中助他登天之人相似,且鄧與(yu) 登天的“登”音形皆近,立馬兒(er) 被皇帝留在身邊伺候,不久便平步青雲(yun) ,被封為(wei) 上大夫。王莽時賣燒餅的王盛更是有趣兒(er) ,早上出門賣燒餅還因生意不好犯愁呢,晚上卻因名字與(yu) 王莽新朝“金匱天書(shu) ”上的輔佐大臣相同,一下子被拽進宮中變成了王莽新朝的前將軍(jun) ,爵封“崇新公”。其情景,就像現代版的央視砸金蛋――飛來的橫福。
羅隱身後也有不少類似的奇葩:明洪武十八年,會(hui) 試後的前三名依次是黃子澄、陳子寧、花綸,焉知,放榜時,狀元卻變成了丁顯。原來,殿試時,朱元璋發了話:“我夜間做了一夢,神仙告訴我,本年的新科狀元姓丁。”主考大臣連忙翻閱試卷,找了許久,終於(yu) 找到一個(ge) 叫“丁顯”的人,但此人名次靠後。朱元璋得到報告,高興(xing) 地說:“此人姓丁名顯,自然應‘顯’,狀元就該他做。”於(yu) 是,丁顯便雄居鼇頭。清康熙三十六年,例行科舉(ju) 考試時,考生李蟠是個(ge) 彪形大漢,飯量驚人。入場考試時,他懷揣著三十六個(ge) 餑餑。應試的進士都在傍晚前按時交卷出場,惟有李蟠獨留殿前,臨(lin) 場護軍(jun) 多次催他交卷,李蟠含淚求情:“畢生之業(ye) ,在此一朝,幸勿相促,以成鄙人功名。”直到四更天才交卷,三十六個(ge) 餑餑也吃得精光。主考官當個(ge) 笑話奏報了康熙,康熙帝認為(wei) 李蟠是一個(ge) “苦心之士”,當即決(jue) 定欽點為(wei) 狀元,李蟠因此被世人稱為(wei) “餑餑狀元”。翻一翻古書(shu) 典籍,學問高深的朋友保準還可再舉(ju) 出一些。如事子反的竊簪之臣,事孟嚐君的雞鳴狗盜之客,會(hui) 踢蹴踘的高俅,會(hui) 鬥蛐蛐的賈似道,等等。這些人物,從(cong) 本質上看都應與(yu) 羅隱筆下的“孫供奉”歸於(yu) 一類。
那麽(me) ,是什麽(me) 讓這些人交了“狗屎運”呢?東(dong) 漢學者王充的《論衡》說得很明白:“世各自有以取士,士亦各自得以進。進在遇,退在不遇。處尊居顯,未必賢,遇也;位卑在下,未必愚,不遇也。”這個(ge) “遇”,就是君王的賞識。遇上了君王賞識,雖“抱洿行”,也能“尊於(yu) 桀之朝”;不被君王賞識,即使你“持有潔節”,卻也會(hui) “卑於(yu) 堯之廷”。能帶兵打仗的伍員和賣國求榮的帛喜,俱事吳王夫差,帛喜受到重用,伍子胥卻被誅死,主要原因取決(jue) 於(yu) 夫差的好惡;伊尹和箕子都是有名的人才,伊尹當了宰相,箕子則成了奴隸,原因是伊尹遇到了成湯,而箕子遇到了商紂。所謂“機遇弄人”,在封建家天下、皇權專(zhuan) 製的情勢下,說到底乃是君主的選擇弄人。“夫能禦驥騄者,必王良也;能臣禹、稷、皋陶者,必堯、舜也。”(《論衡》)這個(ge) “遇”看起來,有時候“猶拾遺於(yu) 塗,摭棄於(yu) 野。”但從(cong) 根本上講,與(yu) 君王的才幹、境界、好惡相關(guan) ,至少是一個(ge) 折射。
乾坤已非昨日。今天的選人用人誠然斷不會(hui) 再現“孫供奉”“王燒餅”“餑餑狀元”之類的奇觀,但由於(yu) 主體(ti) 人的境界、胸襟、水平、閱曆、喜好等差異和從(cong) 政環境存在局限,在有的地方有的部門尤其是一些“小國之君”那兒(er) 依然還會(hui) 人為(wei) 地搞出這樣或那樣的“遇”,以至出現某種現代版的“一笑君王便著緋”。頗具代表性的,如在群眾(zhong) 中一度流傳(chuan) 過的那個(ge) 用人調侃:“說你行就行不行也行,說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這表明,失去了對民主、法治的尊崇,一些冠以“人民公仆”稱呼的現代領導所製造的“遇”,與(yu) 封建專(zhuan) 製滋生的“遇”並沒有質的差別。故而,羅隱一千多年前留下的“問”,於(yu) 今天仍有著現實警示性。
防止“一笑君王便著緋”的用人現象再現,需要把控的環節很多,最關(guan) 鍵的不外乎三條:堅持“德才兼備、以德為(wei) 先”,不拘一格選人用人,確保“位必使當其德,祿必使當其功,官必使當其能”為(wei) 一條,它規範著選人用人的標準;堅持“五湖四海、任人唯賢”,不拉小山頭、不搞小圈子、小團體(ti) ,廣開進賢之路又為(wei) 一條,它決(jue) 定著選人用人的視野;堅持“事業(ye) 為(wei) 上、公道正派”,在選人過程中講紀律、執公正,重群眾(zhong) 公論、重規定程序,還可為(wei) 一條,它規製著選人用人的作風,亦即過去常說的“用好的作風選作風好的人”。這三條堅持和落實了,就會(hui) 有效防止和糾正選人用人上的不正之風,以形成清風正氣的政治生態;就會(hui) 營造起“用一賢人則群賢畢至”的生動局麵,真正“聚天下英才而用之”。或許,這正是羅隱的千年之“問”所期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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