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再獲信貸“大輸血”。日前，央行公布數據，一季度銀行新增信貸4.67萬(wan) 億(yi) 元，創曆史新高，超過全球金融危機深重的 2009年同期。在經濟企穩基礎日漸夯實之際，決(jue) 策層應避免過猛刺激政策，加速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這不僅(jin) 可防範“硬著陸”風險，亦可使中國經濟盡早實現新舊動能平穩轉換。

　　今年中國經濟錄得“開門紅”，主要拜政府性投資所賜，正是信貸井噴為(wei) 其提供了充足彈藥。這些資金的主要流向不是嗷嗷待哺的高新製造業(ye) 和高附加值的服務業(ye) ，而是用於(yu) 房地產(chan) 按揭貸款和城投平台融資。二者融資需求猛增，又係穩增長政策發力的結果。細查之，房地產(chan) 按揭貸款迅猛增長，主要受地產(chan) 新政刺激。2015年底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hui) 議確定了房地產(chan) “去庫存”目標。今年2月初，央行宣布降低不限購城市的首付比率，一、二線城市房地產(chan) 銷售火爆，居民中長期貸款隨之放量。城投平台融資需求擴張，則與(yu) 去年以來的財政政策加碼息息相關(guan) 。數以萬(wan) 億(yi) 計的地方債(zhai) 置換持續推進，使地方城投平台的債(zhai) 務成本顯著下降，負債(zhai) 期限明顯延長，也增強了其獲取銀行信貸的能力。房地產(chan) 回暖帶動土地出讓金收入上升，又提高了城投平台的信用資質。

　　依靠信貸刺激，驅動經濟回暖，絕非長久之計。它令人擔憂中國經濟重返要素大量投入的粗放式增長老路，也必將為(wei) 經濟長期增長埋下隱患。

　　首先，資金持續湧入高杠杆部門，進一步加劇債(zhai) 務風險。房地產(chan) 和城投平台皆屬高度依賴負債(zhai) 的部門。過往數年，政府曾大力控製其風險。如今，巨量資金重又流入此類部門，將可能使先前努力付諸東(dong) 流。非金融企業(ye) 部門杠杆率過高，已成中國經濟心腹之患。在經濟潛在增長率降低的背景下，高杠杆將使企業(ye) 背負沉重債(zhai) 務。一旦債(zhai) 務滾動鏈條集中斷裂，很可能對宏觀經濟造成猛烈衝(chong) 擊。

　　其次，過度刺激後的政策回撤，很可能引發經濟震蕩。刺激過猛，難免造成新一輪經濟過熱和失衡，未來政策回撤在所難免。為(wei) 遏製房價(jia) 過快上漲，部分一、二線城市已在3月底陸續出台反向調控政策，4月初房地產(chan) 銷售應聲回落，便是一聲及時的警告。

　　過度刺激也不利於(yu) 改善經濟結構。基建投資將給產(chan) 能過剩行業(ye) 注入“強心劑”，近期鋼價(jia) 反常猛漲便與(yu) 此關(guan) 係密切。倘若基建脈衝(chong) 帶動鋼鐵企業(ye) 供給回升，這顯然有悖於(yu) 今年初國務院提出的鋼鐵去產(chan) 能目標。如此一來，本可淘汰的過剩產(chan) 能將誤以為(wei) 找到新出路，有的“僵屍企業(ye) ”將趁機上演“還魂記”。此外，這還會(hui) 造成資源錯配，對高新產(chan) 業(ye) 和第三產(chan) 業(ye) 形成“擠出效應”。

　　如果說前期經濟下行壓力過大，強力刺激尚可理解的話，如今，政府托底經濟效果初顯，繼續維持這一刺激力度就未免弊大於(yu) 利了。決(jue) 策層應抓住時機，把重心轉移到加快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上來。

　　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hui) 以來，中央政府為(wei) 改革付出了不懈努力，但是，正如不少官員所坦承，在不少領域，改革進展並不理想。去年底以來，決(jue) 策層提出“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重燃改革熱望，但也有學者警示，“要防止改革像冰上開車那樣空轉”，文件一道接一道，卻難以落實。

　　供給側(ce) 改革著眼長遠，重在通過提高全要素生產(chan) 率，擴大有效供給。其牽涉麵很廣，當前，應抓準重點、熱點和難點。

　　“簡政放權”應當是其核心內(nei) 容。中國政府已宣布提前完成減少三分之一審批權的目標，但仍有過多管製，嚴(yan) 重束縛著經濟活力與(yu) 創新能力。在諸項改革中，工商登記製度改革被公認成效突出，然而，僅(jin) 僅(jin) 由於(yu) 工商總局商標局“缺紙”，企業(ye) 商標注冊(ce) 證便被延遲發放七個(ge) 多月，近來發生的這一極端事例表明，改革前路依然漫漫。

　　在發達國家過往實施的供給側(ce) 改革中，減稅居於(yu) 特殊地位。多年來，中國政府致力於(yu) “結構性減稅”。從(cong) 5月1日起，營改增試點將進一步擴圍，今年減稅金額將超過5000億(yi) 元，然而，與(yu) 約20萬(wan) 億(yi) 政府收入相比，減稅力度依然偏小。當前，許多行業(ye) 、企業(ye) 經營困難，如何用政府收入的“減法”，換取企業(ye) 效益的“加法”，還有許多文章可做。

　　再以體(ti) 製改革中的“硬骨頭”國企改革為(wei) 例，十八屆三中全會(hui) 決(jue) 定明確，國資委須從(cong) 原來的管人、管事、管資產(chan) ，轉向以管資本為(wei) 主。這是國資管理頭號改革任務。然而，數年過去，這一改革並未取得實質性進展。欲切實實現所有製平等，清 除計劃經濟體(ti) 製殘餘(yu) ，國企改革必須加快。東(dong) 北、山西等國企密集的地區當前的經濟困難，也在呼喚國企改革提速。

　　貨幣當局已經注意到信貸增加過猛的問題，曾對信貸投放偏快的情況發出警告。但是，欲對“信貸爆炸”釜底抽薪，必須從(cong) 根本上轉變經濟增長方式。隻有加快供給側(ce) 改革，才能為(wei) 這一轉變提供體(ti) 製保障。■

　　（本文為(wei) 2016年5月2日出版的《財新周刊》第17期社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