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中國經濟是不是觸底，看兩(liang) 個(ge) 底，三個(ge) 指標，需求側(ce) 主要看投資能不能走穩，供給側(ce) 主要看PPI能不能由負轉正，然後是工業(ye) 企業(ye) 利潤由負轉正。如果這三個(ge) 指標都發生了變化，就可以認為(wei) 中國經濟觸底了。

　　●經濟觸底以後會(hui) 是一個(ge) 大的“L”型走勢，不會(hui) 出現“U”型或者“V”型反彈，有可能出現小的“W”型波動。

　　由北京大學中國保險與(yu) 社會(hui) 保障研究中心（CCISSR）主辦的“2016年第十三屆北大賽瑟（CCISSR）論壇”日前在京舉(ju) 行。中國社科院副院長蔡昉、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原副主任、中國發展研究基金會(hui) 副理事長劉世錦等就供給側(ce) 改革、當前經濟形勢和如何應對經濟下行發表了各自的觀點。

　　中國社科院副院長蔡昉：未來全要素生產(chan) 率提高來自創造性破壞

　　現在中國經濟麵臨(lin) 的首要問題是增速下降，中國經濟減速的原因主要是供給側(ce) 。為(wei) 什麽(me) 說是供給側(ce) ？中國經濟在過去30周年實現了10%左右的高速增長，這10%的增長是由大約10%左右的潛在增長率支撐的，潛在增長率是由生產(chan) 要素的供給能力和提高速度決(jue) 定的。

　　我們(men) 測算的結果顯示，過去30年中國經濟的潛在增長率大概是10%。如果經濟增速低於(yu) 10%就說明經濟增長速度有缺口。經濟增長沒有達到潛在增長率，主要是因為(wei) 受需求側(ce) 的衝(chong) 擊。中國在過去30多年發生了很多次經濟低穀，都是需求側(ce) 的衝(chong) 擊，可以稱作周期現象、需求現象。

　　現在的情況與(yu) 以前相比發生了很大變化。中國經濟在2010發生了一個(ge) 發展階段的變化。從(cong) 表麵上看，中國從(cong) 中等偏下收入國家行列進入到了中等偏上國家的行列。從(cong) 更深層次看，我們(men) 經曆了一個(ge) 人口的轉折點，中國的勞動年齡人口不再提高，從(cong) 2010年開始負增長。反過來，我國人口撫養(yang) 比到2010年降到最低點，在這之後就是上升的趨勢，是一個(ge) 重要的轉折點。

　　這些轉折點怎麽(me) 影響經濟增長？第一，勞動力短缺導致工資增長超過勞動生產(chan) 率的增長，因此競爭(zheng) 力下降。第二，年輕一代遠遠比老一代受教育程度高，當新成長勞動力增長速度慢下來的時候，人力資本的改善速度也下降了。第三，當勞動力不再無限供給，資本報酬遞減現象就會(hui) 發生，投資沒有好的回報。第四，因為(wei) 新成長勞動力越來越少，農(nong) 村每年畢業(ye) 的中學生，16—19歲的人群到2014年到達了峰值，去年開始負增長，這意味著勞動力進城的轉移速度大大下降，它帶來的資源重新配製效應會(hui) 大大弱化，全要素生產(chan) 率提高就減慢了，這些都會(hui) 導致潛在增長率下降。

　　根據測算，2010年之前中國經濟潛在增長率是10%，實際增長也是10%。“十二五”中國經濟潛在增長率下降到7.6%，實際增長7.8%。到“十三五”，我們(men) 預計經濟增長的潛在能力下降到6.2%，同時現在六點幾的增長速度還在潛在增長率之上，沒有增長缺口，但是如果還以為(wei) 中國經濟還有10%、9%增長，就會(hui) 發現我們(men) 有增長缺口，因此潛在增長率的下降有助於(yu) 我們(men) 認識為(wei) 什麽(me) 中國經濟麵臨(lin) 的問題是供給側(ce) 的原因，要從(cong) 供給側(ce) 進行結構性改革，保增長。

　　它的含義(yi) 是什麽(me) ？我們(men) 現實工作中可以去杠杆、去產(chan) 能，處置僵屍企業(ye) 。那麽(me) 上升到理論怎麽(me) 做？在我們(men) 傳(chuan) 統的增長源泉逐漸消失的時候，我們(men) 固然還有一定潛力要挖掘，比如說勞動力供給還有潛力，農(nong) 民工讓他在城市都住下來，可以挖掘勞動力供給潛力，降低勞動力成本。但是更根本、更可持續的增長源泉在於(yu) 創新發展，而創新發展對經濟學家來說是全要素生產(chan) 率驅動的發展。那麽(me) 全要素生產(chan) 率是生產(chan) 要素投入之外帶來的增長源泉，是效率的東(dong) 西，歸根結底是配製效率。過去30年中國全要素生產(chan) 率提高來源於(yu) 大規模的勞動力流動，它意味著什麽(me) 呢？農(nong) 業(ye) 是個(ge) 勞動力過剩、生產(chan) 力低的部門，當把過剩的資源吸引出來，投入到了更高、資源不足的產(chan) 業(ye) 中，會(hui) 得到了一個(ge) 資源重新配製效率，這個(ge) 效率構成了全要素生產(chan) 率的一個(ge) 最主要的成分。

　　2014年農(nong) 村16—19歲的人口到達峰值，之後是負增長，農(nong) 民工的轉移速度也就會(hui) 越來越慢。這個(ge) 急風暴雨式的資源重新配製的效率就越來越少。未來中國經濟增長越來越像一個(ge) 新古典式增長模式，那個(ge) 時候還有資源重新配製的源泉。三大產(chan) 業(ye) 內(nei) 要素流動是一個(ge) 大的資源重新配製，那麽(me) 在不同的行業(ye) 之間還可以重新配製資源。在一個(ge) 行業(ye) 中，企業(ye) 間還存在著巨大差距，你也是這個(ge) 行業(ye) 的企業(ye) ，我也是這個(ge) 行業(ye) 的企業(ye) ，那麽(me) 生產(chan) 率差距如果還存在的話，意味著什麽(me) ？意味著生產(chan) 率低的部門不應該存在，那麽(me) 它的資源、勞動力、資本、土地、技術應該由生產(chan) 率更高的企業(ye) 來接管，這就叫做“創造性破壞”。創造性破壞是一個(ge) 比較經濟學的概念，更具體(ti) 的來說，就是說要能夠讓企業(ye) 進入，想進入的就要沒有壁壘地進入，要讓企業(ye) 退出，它沒有競爭(zheng) 力和比較優(you) 勢了就應該退出去，該死亡的就死亡，不能像僵屍一樣存在，那麽(me) 這樣就可以重新發動新的一輪資源重新配製，提高全要素生產(chan) 率。

　　在發達經濟體(ti) 的研究中發現，發達經濟體(ti) 、市場經濟國家，就是靠行業(ye) 內(nei) 企業(ye) 間的資源重新配製帶來的生產(chan) 率提高，比例可以占到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因此很顯然，中國未來的全要素生產(chan) 率的提高，應該來自於(yu) 創造性破壞。

　　那麽(me) 創造性破壞就麵臨(lin) 著一個(ge) 問題，我們(men) 不破壞就不能創造，因此我們(men) 要舍得破壞。但是過剩產(chan) 能可以破壞，沒有效率的僵屍企業(ye) 可以破壞，甚至不再有競爭(zheng) 力的崗位、技能也可以破壞，但是有一個(ge) 東(dong) 西不能破壞，就是人，就是勞動者。因為(wei) 勞動這個(ge) 生產(chan) 要素和其它生產(chan) 要素不一樣，它的載體(ti) 是人，而人是不能破壞的。但是崗位可以破壞，那人和崗位怎麽(me) 分開呢？有兩(liang) 種辦法，在20世紀90年代末，我們(men) 也曾經嚐試保留崗位，這種做法和產(chan) 業(ye) 結構調整背道而馳，當然在那個(ge) 時代是必須的，但是在今後這就不能這樣，保護這個(ge) 崗位就保護了這個(ge) 行業(ye) 、這個(ge) 企業(ye) ，就保護了落後。我要破壞它，但是人不能破壞，因此不要讓我們(men) 的產(chan) 業(ye) 政策解決(jue) 人的問題，要讓社會(hui) 政策對人進行保護，這就是我們(men) 所說的社會(hui) 政策托底和創造性破壞之間的關(guan) 係。

　　國研中心原副主任劉世錦：今後一兩(liang) 年中國經濟將實現觸底

　　“十三五”時期，從(cong) 比較長的經濟增長曆史過程來講，最重要的一個(ge) 事情就是經濟轉型，就是由10%左右的高速增長轉向中速增長的過程。把這個(ge) 事兒(er) 做好、做實，“十三五”就沒有太大的問題。但是要做好不容易，這裏邊首先有個(ge) 理論問題，中國的潛在增長率為(wei) 什麽(me) 會(hui) 下降？除了有供給因素外，還要關(guan) 注長期需求問題。假設中國勞動力數量不變，人口結構也不變，高速增長就能一直持續下去？也持續不下去，到了某個(ge) 點還會(hui) 掉下去。因為(wei) 一些重要工業(ye) 產(chan) 品的曆史需求峰值已經達了，比如房地產(chan) 、重化工業(ye) 等產(chan) 能過剩產(chan) 品，可以看作長期需求方麵的約束。中國從(cong) 2010年到現在，一係列的曆史需求峰值全部出現，包括房地產(chan) 、鋼鐵、煤炭等，這個(ge) 需求最高點都出現了。

　　無論是發展經濟學還是經濟增長理論，過去主要研究的都是後進國家的經濟起飛問題，但是起飛以後能飛多長時間？有的沒飛多久就中途落下了，這就是所謂的中等收入陷阱，有一些經濟體(ti) 可能飛的時間更長一點，但是不可能一直在那個(ge) 高度上飛行，也會(hui) 下降，包括東(dong) 亞(ya) 的日本、韓國以及中國。我在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時做的一項研究表明，這些追趕型經濟體(ti) 人均GDP達到11000國際元的時候無一例外都出現回落，而且都充分利用了增長潛力。而那些落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國家，比如拉美，人均GDP　都沒有超過7000國際元。

　　最近都在討論中等收入陷阱問題，說中國會(hui) 不會(hui) 落入中等收入陷阱。我認為(wei) ，中國不會(hui) 落入拉美式中等收入陷阱。為(wei) 什麽(me) ？從(cong) 飛機飛行的過程來講，他們(men) 從(cong) 來沒有超過7000國際元，中國那個(ge) 點已經過去了。現在飛機在降落，但是落到什麽(me) 程度上，落下來後是到飛機跑道上還是高速公路上，達到美國式的成熟經濟的狀態，還不能確定。

　　現在大家比較關(guan) 心，“十三五”時期中國經濟會(hui) 呈現一種什麽(me) 樣的走勢。從(cong) 2010年一季度到目前為(wei) 止，整體(ti) 還是一個(ge) 下行的態勢。底在何方？關(guan) 於(yu) 這個(ge) 問題，我們(men) 判斷，中國經濟由高速增長轉向中速增長是符合規律的，既有供給側(ce) 發生了變化，也有需求側(ce) 曆史需求峰值的變化。我提出了一個(ge) 看法，即轉型再平衡，也就是經濟增速10%左右是一種狀況，將來可能到中速增長的時候是另外一種供求平衡狀態。目前還在這個(ge) 過程中，所以下行壓力還是很大。

　　中國經濟要觸底，主要從(cong) 需求和供給兩(liang) 個(ge) 角度來看。首先是需求的底要觸到。從(cong) 需求側(ce) 來看，中國經濟過去十幾年的高速增長，主要是由高投資來帶動的，高投資由三個(ge) 部分組成：基礎設施占20%-25%，房地產(chan) 占25%—30%，製造業(ye) 投資占30%以上，這三項可以解釋中國投資的85%，剩下的是農(nong) 業(ye) 和其它服務業(ye) 。出口、基礎設施、房地產(chan) 是中國經濟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主要的三大需求來源，中國經濟減速主要表現在這三大需求在調整，具體(ti) 表現在投資的增速在回落，然後要觸底。高投資要觸底，三大需求要落地，通俗的說法是三隻靴子要落地。

　　其中，出口這隻靴子已經落地，基礎設施占投資的最高點是在2000年左右，它是回落的態勢，但它是政府穩增長的工具，波動比較大，第三隻靴子是房地產(chan) ，2014年開始回調，出現曆史性拐點。曆史需求峰值就是1200萬(wan) -1300萬(wan) ，房地產(chan) 投資量不會(hui) 再增加，房地產(chan) 投資增長速度大幅下降。去年降到1%。我們(men) 原來預計，房地產(chan) 投資增長會(hui) 持續一段時間，房地產(chan) 投資什麽(me) 時候由負轉正，就穩下來了。投資觸底，中國經濟也就觸底，原來估計是今年下半年或者明年上半年。

　　從(cong) 供給側(ce) 來講，這個(ge) 變化比較複雜，需求在往下走，供給也在往下走，但是下得比較慢。鋼鐵、煤炭產(chan) 能過剩基本上都在30%以上，這就導致了兩(liang) 個(ge) 結果，第一個(ge) 是PPI連續48個(ge) 月負增長，再一個(ge) 是工業(ye) 企業(ye) 利潤負增長，這個(ge) 是非常要命的，這會(hui) 導致企業(ye) 的經濟狀況差，財政受到衝(chong) 擊，銀行貸款不良率會(hui) 大幅上升。

　　解決(jue) 這個(ge) 問題有兩(liang) 種不同思路，第一種是放貨幣，把需求提上去，但是我一直不同意這個(ge) 觀點，我認為(wei) 在中國目前情況不是由於(yu) 流動性不足引起的通縮，而是由於(yu) 長期大幅度的結構性的調整造成的過剩產(chan) 能和需求不匹配而造成的PPI下行，放貨幣不能解決(jue) 問題。何況房地產(chan) 、鋼鐵的需求，房頂已經看見了，需求上不來了。那麽(me) 出路在什麽(me) 地方呢？隻能去產(chan) 能，比如說煤炭、鋼鐵行業(ye) ，至少去掉20%產(chan) 能，去掉以後利潤才能回升。這個(ge) 是從(cong) 供給側(ce) 來看的一個(ge) 底。觀察中國經濟是不是觸底，看兩(liang) 個(ge) 底，三個(ge) 指標，需求側(ce) 主要看投資能不能走穩，供給側(ce) 主要看PPI能不能由負轉正，然後是工業(ye) 企業(ye) 利潤由負轉正。如果這三個(ge) 指標都發生了變化，就可以認為(wei) 中國經濟觸底了。中國經濟經過六年的調整後，經濟已經非常接近底部了。

　　今年一季度出現一些新情況，房地產(chan) 投資回升到6%，PPI回升到-4.3%，工業(ye) 企業(ye) 利潤也出現正增長，我並不感到樂(le) 觀。一季度主要是短期因素推動，房地產(chan) 投資為(wei) 什麽(me) 有明顯上升？一線城市住房價(jia) 格過快上漲改善預期拉動住房銷售和投資，目前一線城市住房銷售量和價(jia) 格已經下來，政府投資拉動基礎設施投資比較大，效果如何還有待觀察。關(guan) 鍵是看幾個(ge) 月以後的低點在什麽(me) 地方。這個(ge) 低點如果低於(yu) 前一個(ge) 低點，就可能還會(hui) 下滑，如果不會(hui) 低於(yu) 前一個(ge) 低點，有可能構築一個(ge) 新的平台，中國經濟中速增長的底部出現需要多次驗證，總的判斷，今後一兩(liang) 年底部會(hui) 出現，前提是供給側(ce) 改革要真抓實幹，去產(chan) 能必須要到位。

　　經濟觸底以後會(hui) 是一個(ge) 大的“L”型走勢，不會(hui) 出現“U”型或者“V”型反彈，有可能出現小的“W”型波動，今年一季度的反彈如果是中國經濟觸底的開始，很可能是第一個(ge) “W”型出現。這個(ge) 平台

　　出現意義(yi) 重大，就是一個(ge) 中速增長的平台，最少維持十年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