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劉邦戰勝項羽獲得天下的關鍵所在是什麽
發稿時間:2017-09-30 10:32:15 來源:光明網 作者:李磊
核心提示:劉邦等“亡命無賴之徒”,在亂(luan) 世之際由社會(hui) 邊緣人物一舉(ju) 成為(wei) 時代的主角,其內(nei) 在動力即在於(yu) 此。但相較於(yu) 項羽,劉邦顯然更了解“亡命無賴之徒”的心理欲求,因而能以積極分配利益的方式予以團結。這是劉邦戰勝項羽、獲得天下的關(guan) 鍵所在。
劉邦戰勝項羽的關(guan) 鍵:積極分配利益團結眾(zhong) 人
項羽為(wei) 何失敗、劉邦緣何成功,是一個(ge) 不解之謎。不僅(jin) 項羽不清楚,劉邦也不明白。
劉邦當上皇帝後,曾就此向列侯、諸將發問,並要求他們(men) 不要隱瞞,如實講述。高起、王陵二人回答:“陛下慢而侮人,項羽仁而愛人。然陛下使人攻城略地,所降下者因以予之,與(yu) 天下同利也。項羽妒賢嫉能,有功者害之,賢者疑之,戰勝而不予人功,得地而不予人利,此所以失天下也。”
這段話首先比較了劉邦和項羽的個(ge) 人教養(yang) :劉邦不尊重人,項羽仁義(yi) 愛人。關(guan) 於(yu) 劉邦的素質,《史記》中有很多負麵的記載。比如,司馬遷就直言劉邦“好酒及色”。對於(yu) 投奔他的儒者,劉邦動輒解其儒冠,小便於(yu) 其中。有一次,周昌奏事,打擾了劉邦和戚姬的宴飲。劉邦起身追打周昌,還騎在周昌脖子上。這些都是“慢而侮人”的表現。
但高起、王陵認為(wei) ,在爭(zheng) 天下的過程中,個(ge) 人教養(yang) 其實沒什麽(me) 大用,重點在於(yu) 能否分配利益。即便劉邦態度再惡劣,隻要他願意“與(yu) 天下同利”,願意給予追隨者政治權益和經濟利益,就能獲得擁護。這是劉邦獲得天下的關(guan) 鍵所在。
高起、王陵的回答在很大程度上體(ti) 現了那個(ge) 時代的選擇,即以私有財產(chan) 為(wei) 重要追求。劉邦當上皇帝幾年後,在未央前殿為(wei) 父親(qin) 祝壽,席間問道:“始大人常以臣無賴,不能治產(chan) 業(ye) ,不如仲力。今某之業(ye) 所就孰與(yu) 仲多?”劉邦寒微時,其父以劉邦兄長之勤奮來教訓劉邦之無賴。這件事一直讓劉邦耿耿於(yu) 懷,故而在父親(qin) 的壽辰宴會(hui) 上舊事重提,讓父親(qin) 比較一下自己和哥哥的產(chan) 業(ye) 究竟誰更多。
這種後進者逆襲的快感,讓群臣受到感染,皆呼萬(wan) 歲,大笑為(wei) 樂(le) 。可是,在這場逆襲的狂歡中,劉邦似乎忘記了自己皇帝的身份,而如平民一般計較起產(chan) 業(ye) 的多寡。在劉邦的世界中,似乎始終未走出平民的精神狀態。天下之於(yu) 他,不過是一種大的產(chan) 業(ye) 而已。
劉邦曾經去過鹹陽服徭役,並親(qin) 眼見到了秦始皇,還感慨一句“大丈夫當如此也”。皇帝排場的盛大與(yu) 自己服役的卑微形成了強烈對比,由此激發了劉邦的權力欲望。陳勝的那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喊出了無數個(ge) 劉邦內(nei) 心對富貴的渴求。在這個(ge) 意義(yi) 上,陳勝是失敗了的劉邦,劉邦是成功了的陳勝。
匯聚到劉邦身邊的眾(zhong) 人,大多數社會(hui) 身份也比較低下。清人趙翼對漢初諸臣的社會(hui) 出身有過概括,除了張良為(wei) 六國舊貴族、張蒼為(wei) 秦禦史之外,其他人社會(hui) 地位都不高。例如,蕭何為(wei) 沛縣吏掾,曹參為(wei) 獄掾,陳平、王陵、陸賈、酈商、酈食其、夏侯嬰等為(wei) 白徒,樊噲為(wei) 屠狗者,周勃為(wei) 給辦喪(sang) 事者,灌嬰為(wei) 販繒者,婁敬為(wei) 挽車者……趙翼稱他們(men) 為(wei) “亡命無賴之徒”。
所謂“亡命”指的是從(cong) 戶籍中脫離出來,“亡命無賴之徒”為(wei) 反體(ti) 製的存在。商鞅變法以來,秦將民眾(zhong) 按“什伍之製”編入國家戶籍,戶口成為(wei) 賦稅征收、兵員征發的依據。為(wei) 擴大賦稅征收的基數,秦製規定一家不能有兩(liang) 個(ge) 成年男子,否則賦稅加倍。這一政策將大家庭拆分為(wei) 若幹小家庭,由此確立了以小家庭為(wei) 所有者的財產(chan) 製度。這一製度成為(wei) 私有財產(chan) 觀念的成長沃土,成為(wei) 促使個(ge) 人追求財富和權力的動力。
劉邦等“亡命無賴之徒”,在亂(luan) 世之際由社會(hui) 邊緣人物一舉(ju) 成為(wei) 時代的主角,其內(nei) 在動力即在於(yu) 此。但相較於(yu) 項羽,劉邦顯然更了解“亡命無賴之徒”的心理欲求,因而能以積極分配利益的方式予以團結。這是劉邦戰勝項羽、獲得天下的關(guan) 鍵所在。
為(wei) 龐大帝國灌注靈魂:求富貴轉化為(wei) 求太平世
隨著“亡命無賴之徒”創造出“布衣將相之局”,一場新的危機悄無聲息地到來。它較之於(yu) 秦代的統治危機顯得不動聲色,卻更為(wei) 嚴(yan) 峻,甚至危及中華古代文明的存在基礎。
《史記》記載,劉邦平定天下後,原本征戰四方的群臣在朝堂上飲酒爭(zheng) 功。有的胡亂(luan) 呼叫,有的拔出劍擊打立柱,劉邦十分擔憂。此時,叔孫通對劉邦說:“臣願征魯諸生,與(yu) 臣弟子共起朝儀(yi) 。”劉邦聞言心動。之後,叔孫通到魯地征召儒生30多人,與(yu) 門下弟子100多人一起研習(xi) 禮儀(yi) ,並在長樂(le) 宮建成之日引導王侯將相朝拜劉邦。朝拜之日,劉邦高坐殿上,懾於(yu) 朝儀(yi) 威嚴(yan) ,諸侯王以下莫不振恐肅敬,侍坐在大殿上的群臣也伏身低首。禦史監督王侯將相,如有不符合朝儀(yi) 者則當場帶出。結果直到儀(yi) 式結束,無人敢於(yu) 失禮。劉邦感慨,今日始知皇帝之貴呀!
然而,“亡命無賴之徒”固然能夠通過朝儀(yi) 訓練在舉(ju) 止上成為(wei) “王侯將相”的樣子。但在精神層麵,他們(men) 尚無法為(wei) 漢帝國的龐大身軀灌注靈魂。洛陽城中的天才少年賈誼敏銳地發現了這個(ge) 時代的精神困境。於(yu) 是,他上書(shu) 道,漢朝的統治依靠熟悉法令的官吏,他們(men) 能夠解決(jue) 事務層麵的問題,卻不能解決(jue) 精神上的困境。作為(wei) “亡命無賴之徒”,渴求富貴能使其爭(zheng) 奪天下;作為(wei) “王侯將相”,競相奢靡會(hui) 使其敗壞風俗。
對賈誼的意見,漢文帝一度有所觸動,並試圖改製。然而,由於(yu) 種種原因,皇帝最終放棄了改革,賈誼也被貶為(wei) 長沙王傅。在湘水之畔,賈誼作《吊屈原賦》以自傷(shang) ,未料自己也被司馬遷寫(xie) 入《史記》並與(yu) 屈原同傳(chuan) 。千載以後,另一位大才子李商隱又為(wei) 他寫(xie) 下了“宣室求賢訪逐臣,賈生才調更無倫(lun) ;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的千古名句。
漢代精神的轉向,要留待30年後的漢武帝予以實現。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事為(wei) 眾(zhong) 所周知。如果從(cong) 儒、法、道之爭(zheng) 的論域中抽身而出,便會(hui) 發現漢武帝接納董仲舒的策論具有比諸子門戶之爭(zheng) 更深遠的曆史意義(yi) 。
董仲舒所闡發的公羊“三世說”,給予了漢朝統治者時空觀念。在漢朝的政治實踐中,“衰亂(luan) 世”對應於(yu) 漢高祖、呂後時期以關(guan) 中製衡關(guan) 東(dong) 諸侯的時代;“升平世”,對應於(yu) 漢文帝、漢景帝平定七國之亂(luan) 及被動應對匈奴侵擾的時代;大一統的“太平世”,則是漢武帝需要實現的。這一時空體(ti) 係,不僅(jin) 解釋了漢代曆史的發展,而且賦予了漢武帝曆史責任。由此,開創了一個(ge) 群星璀璨的時代。衛青、霍去病、張騫等一係列彪炳史冊(ce) 人物的出現,一定意義(yi) 上都得益於(yu) 這個(ge) 時空定位。
從(cong) 精神層麵來看,漢武帝時代並未強行壓抑秦漢以來渴求富貴的社會(hui) 心理,而是將這種心理欲望引導至國家層麵,為(wei) 其追求大一統的國家戰略服務。同樣,漢武帝的學校製度、選舉(ju) 製度也建立在實現人心欲望的基礎之上。漢武帝在長安城外立太學,設太常博士弟子50人,在太學中隨博士學習(xi) 。這些人在讀期間免除徭役,學成以後有入仕的資格。同時,又令天下郡國設官學。官立學校的目標是培養(yang) 官吏,但養(yang) 成過程是知識教育和德性教育並行。盡管求學者的初始動機是求得富貴,但在接受教育的過程中漸漸得以轉化心性。
察舉(ju) 製度也是如此。漢武帝規定郡國向朝廷舉(ju) 薦人才,舉(ju) 薦的標準有:德行高妙,誌節清白;學通行修,經中博士;明達法令,足以決(jue) 疑,能案章覆問,文中禦史;剛毅多略,遭事不惑,明足以決(jue) ,才任三輔令,皆有孝悌、廉正之行。舉(ju) 孝廉時,尤重德行和經學。經由這一選士標準,將求取富貴者改造為(wei) 經明行修之人,求富貴者的心性得以轉變。例如,漢元帝劉奭作太子時的師傅蕭望之,其家族世代經營田業(ye) ,到了蕭望之這一代開始轉向學術。蕭望之研習(xi) 齊詩多年,成為(wei) 一代名儒。這是強宗豪族轉為(wei) 儒學家族的典型。
經由儒家教育而引發的心性轉變,不僅(jin) 發生在強宗豪族身上,而且也發生在最高統治者身上。劉奭即位後,成為(wei) 我國曆史上首位篤信儒家學說的皇帝。劉奭當太子時見到大臣楊惲、蓋寬饒等獲罪而誅,就向漢宣帝進言:“陛下執法太深,宜用儒生。”漢宣帝聞言怒而動聲色:“漢家自有製度,本以霸王道雜之,奈何純用德教,用周政乎……亂(luan) 我家者,太子也!”自此以後,漢宣帝疏遠劉奭並試圖立淮陽王為(wei) 太子,隻是因劉奭為(wei) 許皇後之子而作罷。
“清流”與(yu) “濁流”的抗爭(zheng) :舍生取義(yi) 以澄清天下是非
漢元帝的出現,意味著儒家話語體(ti) 係成為(wei) 朝野共同的言說方式。在社會(hui) 領域,由強宗豪族轉化而來的儒學世家也成為(wei) 中堅階層。比如,三國時名士楊修的家族,四世皆為(wei) 三公;袁紹的家族,四世出了五公。
經過數十年的思想浸潤,秦漢之際求富貴的直白欲求遞升為(wei) 東(dong) 漢時代擔當道義(yi) 的追求。《後漢書(shu) 》說:東(dong) 漢時“所談者仁義(yi) ,所傳(chuan) 者聖法也,故人識君臣父子之綱,家知違邪歸正之路”。此時,道義(yi) 是非已成社會(hui) 的普遍共識。影響中國近2000年的“三綱”,也在東(dong) 漢漢章帝時期得以確立。
然而,到漢章帝之子漢和帝繼位後,“君為(wei) 臣綱”開始遭到破壞。漢和帝以後的9位皇帝都是未成年即位,其中最小的漢殤帝即位時不滿百日,駕崩時年僅(jin) 2歲。皇帝年幼時,由外戚執政;皇帝年歲增大、要求親(qin) 政時,所能依靠的力量則隻能是身邊的宦官。因此,東(dong) 漢中期以來的政治便是外戚和宦官的輪流執政。漢順帝時允許宦官以養(yang) 子為(wei) 後、世襲封爵,從(cong) 此宦官勢力發展為(wei) 宦官家族勢力,從(cong) 朝廷延伸到郡國,並又發展為(wei) 強宗豪族。
宦官勢力的快速發展,與(yu) 以澄清天下是非為(wei) 己任的儒學士人之間產(chan) 生了尖銳矛盾。在士人看來,宦官掌權是違背綱常之事。洛陽太學生3萬(wan) 餘(yu) 人與(yu) 反宦官的官員一道,自命為(wei) 清流,視宦官為(wei) 濁流,攻擊的主要手段是上書(shu) 奏事、揭露宦官罪惡。漢桓帝時,雙方矛盾進一步激化。太學生以太學為(wei) 陣地,激揚名聲,議論朝政,形成所謂“清議”。《後漢書(shu) 》描述當時的氛圍為(wei) “處士橫議”,太學生們(men) 形成了一股強大的輿論勢力。不料,由宦官控製的政府於(yu) 漢桓帝延熹九年和漢靈帝建寧二年,將清流官僚和士人,扣上“黨(dang) 人”罪名予以鎮壓。尤其是在第二次黨(dang) 禍中,將上百名士人處以極刑,禁止入仕數百人,並牽連眾(zhong) 多族人。
在這一過程中,篤信正義(yi) 的士人展現了非凡的精神力量。黨(dang) 錮名士範滂赦歸回鄉(xiang) 之際,汝南、南陽士大夫紛紛迎之。景毅之子為(wei) 黨(dang) 錮名士李膺門徒,李膺入獄,景毅之子卻未被追究,景毅於(yu) 是自行上表免除官職。皇甫規曾為(wei) 宦官下獄,為(wei) 太學生所營救,卻在黨(dang) 錮之禍發生後,向朝廷上表自述為(wei) 黨(dang) 人。黨(dang) 人張儉(jian) 亡命時,“望門投止,莫不重其名行,破家相容……其所經曆,伏重誅者以十數,宗親(qin) 並皆殄滅,郡縣為(wei) 之殘破”;孔融接納張儉(jian) ,事泄後“一門爭(zheng) 死”。這些悲壯事例反映了東(dong) 漢社會(hui) 的寶貴價(jia) 值共識——舍生取義(yi) 。
東(dong) 漢士人維護正義(yi) 的努力雖宣告失敗,卻給我們(men) 留下了巨大的精神財富。明清之際的思想家有感於(yu) 士風頹喪(sang) ,故對東(dong) 漢時期極為(wei) 推崇。顧炎武就曾借《詩經·鄭風·風雨》之“風雨如晦,雞鳴不已”來讚賞“三代以下風俗之美無尚於(yu) 東(dong) 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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