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地產(chan) 業(ye) 再發達也不可能真正實現民富國強，減少經濟增長對房地產(chan) 依賴的難題非破不可—— 處理好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的八個(ge) 關(guan) 係

　　目前，全國各族人民正在翹首以盼黨(dang) 的十九大召開。在我國外部環境發生重大變化、新一輪政治經濟周期即將開啟之際，適應經濟發展進入增速換擋、結構調整、動能轉換的新常態，推進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我認為(wei) 迫切需要從(cong) 戰略層麵研究、認識和處理好八大關(guan) 係。

　　第一，供給側(ce) 與(yu) 需求側(ce) 的關(guan) 係。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之後，供給側(ce) 和需求側(ce) 都出現重大變化，勞動力供給減少，資源能源趨緊，全要素增長率和潛在增長率下降，居民消費升級換代越來越快。然而，供給總量、能力、結構和方式卻不能適應需求變化，在許多行業(ye) 產(chan) 能過剩的同時，一些居民“持幣待購”或者通過境外滿足需求。解決(jue) 這些深層次結構性矛盾，既要完善需求管理政策，更要重視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

　　長期以來，我們(men) 習(xi) 慣於(yu) 需求側(ce) 管理。實際上，供給與(yu) 需求不過是同一經濟現象相互依存的兩(liang) 個(ge) 方麵。從(cong) 強調需求側(ce) 管理，到強調供給側(ce) 管理，再到強調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表明我國從(cong) 注重短期經濟增長向注重可持續發展轉變，從(cong) 重視經濟增長數量和速度向重視經濟增長的質量和效益轉變。

　　第二，政府與(yu) 市場的關(guan) 係。推進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意味著從(cong) 製度層麵重構市場，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jue) 定性作用，同時更好發揮政府作用。

　　當然，市場經濟並不是萬(wan) 能靈藥。當市場機製無法內(nei) 生足夠的增長動力時，就需要在發揮市場決(jue) 定性作用的基礎上，更好地發揮政府的宏觀調控作用。我國作為(wei) 追趕型經濟體(ti) ，政府必須有所作為(wei) ，又要遵循市場規律，善於(yu) 運用市場機製，通過製定更加精準的財政政策、貨幣政策、產(chan) 業(ye) 政策、科技政策，實現財政投入從(cong) 直接到間接、從(cong) 無償(chang) 到有償(chang) 、從(cong) 點到麵的轉變，推進傳(chuan) 統產(chan) 業(ye) 改造升級和化解過剩產(chan) 能工作，保護幼稚產(chan) 業(ye) ，培育新興(xing) 市場，促進國民經濟持續健康發展。

　　第三，傳(chuan) 統產(chan) 業(ye) 與(yu) 新興(xing) 產(chan) 業(ye) 的關(guan) 係。製造業(ye) 是實體(ti) 經濟的脊梁，既包括傳(chuan) 統產(chan) 業(ye) ，也包括新興(xing) 產(chan) 業(ye) 。改造提升傳(chuan) 統產(chan) 業(ye) 、發展新興(xing) 產(chan) 業(ye) 都可以增加新動能，決(jue) 不能把兩(liang) 者割裂甚至對立起來。近年來，一些地方出現“喜新厭舊”傾(qing) 向，重視發展新興(xing) 產(chan) 業(ye) ，對改造提升傳(chuan) 統產(chan) 業(ye) 卻關(guan) 注不夠，有的地方“熊熊高爐即將熄滅，星星之火尚未燎原”。

　　長期以來，我國傳(chuan) 統產(chan) 業(ye) 一直是解決(jue) 勞動就業(ye) 、穩定經濟增長、改善民生福祉的主體(ti) 力量，在絕大多數地方還是財政收入的重要來源。沒有落後產(chan) 業(ye) ，隻有落後技術。要注重運用新技術、新業(ye) 態改造提升傳(chuan) 統產(chan) 業(ye) ，充分發揮好傳(chuan) 統產(chan) 業(ye) 的基礎和比較優(you) 勢，在存量調整中催生增量，以做大增量促進存量調整，促進傳(chuan) 統產(chan) 業(ye) 煥發生機。

　　新興(xing) 產(chan) 業(ye) 代表未來發展的方向。目前雖然體(ti) 量較小，我們(men) 還是要瞄準世界科技前沿和產(chan) 業(ye) 發展方向，製定新行業(ye) 戰略規劃，開放新產(chan) 業(ye) 進入門檻，切實支持和發展技術密集、知識密集、高附加值、高加工度的新興(xing) 戰略產(chan) 業(ye) ，努力培育新的經濟增長點。

　　第四，製造業(ye) 與(yu) 服務業(ye) 的關(guan) 係。近些年來，我國服務業(ye) 發展加快，製造業(ye) 比重大幅下降。第二產(chan) 業(ye) 從(cong) 1978年47.6%下降為(wei) 2016年39.8%，第三產(chan) 業(ye) 從(cong) 24.5%上升為(wei) 52.8%。與(yu) 此同時，近年來也出現一些模糊認識。有觀點認為(wei) ，我國已基本完成工業(ye) 化，未來主要靠服務業(ye) 帶動，甚至還將化解過剩產(chan) 能、治理環境汙染誤讀為(wei) “去工業(ye) 化”。

　　從(cong) 曆史上看，製造業(ye) 比重逐步降低是經濟發展進入工業(ye) 化中後期的必然趨勢，但並不意味著製造業(ye) 地位下降。一些發展中國家就是因為(wei) 過早放棄了對製造業(ye) 的堅持，結果掉入“中等收入陷阱”。一些發達國家也是因為(wei) 製造業(ye) 空心化，導致經濟結構失衡。當前，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chan) 業(ye) 變革正在推動世界製造業(ye) 格局“大洗牌”，世界各主要經濟體(ti) 紛紛製定出台促進製造業(ye) 發展的舉(ju) 措。我國製造業(ye) 發展不僅(jin) 承受發達國家的技術領先壓力，還麵臨(lin) 新興(xing) 國家和地區的追趕壓力。

　　製造業(ye) 是服務業(ye) 的基礎和市場，生產(chan) 性服務業(ye) 更是製造業(ye) 的延伸和擴展。我們(men) 要大力發展服務業(ye) 特別是生產(chan) 性服務業(ye) ，但一定要以促進製造業(ye) 轉型升級、提升製造業(ye) 價(jia) 值鏈向微笑曲線兩(liang) 端延伸為(wei) 目的。

　　第五，實體(ti) 經濟與(yu) 金融的關(guan) 係。改革開放以來，我國金融業(ye) 不斷發展壯大，2015年金融業(ye) 增加值占GDP比重達到8%以上，超過美國。盡管貨幣供應量和社會(hui) 融資總額快速增長，但更多資金是在金融體(ti) 係內(nei) 部循環，大量流動性沒有進入實體(ti) 經濟，中小企業(ye) 融資難、融資貴一直沒有解決(jue) ，資金“嫌實愛虛”“薄實厚虛”“脫實入虛”加劇，金融與(yu) 實體(ti) 經濟出現嚴(yan) 重失衡。

　　對於(yu) 一個(ge) 大國來說，脫離實體(ti) 經濟的金融是不會(hui) 長久的。無論金融業(ye) 還是金融市場，無論金融改革還是金融發展，都必須為(wei) 實體(ti) 經濟服務並支持實體(ti) 經濟發展。

　　從(cong) 長遠考慮，需要積極推動金融改革。要加快發展民營銀行、普惠金融和多業(ye) 態中小微金融組織，健全商業(ye) 性金融、開發性金融、政策性金融、合作性金融分工合理、相互補充的金融體(ti) 係，提升金融資源配置效率，吸引全社會(hui) 的沉澱資本通過股票、債(zhai) 券、票據、金融衍生品進入實體(ti) 經濟。通過利率市場化改革，建立起資金流動性風險與(yu) 投資回報之間相匹配的有效機製，暢通資金流入實體(ti) 經濟的管道。積極發展多層次資本市場，逐步健全債(zhai) 券市場，不斷完善保險市場，穩步推進資產(chan) 證券化試點，提高金融服務實體(ti) 經濟的效率。全麵清理金融自我服務業(ye) 務，限製金融機構自營衍生品交易，加快清理金融服務中過高收費項目，嚴(yan) 厲打擊資本炒作和各種金融投機行為(wei) ，主動擠出金融泡沫。推動行業(ye) 收益率再平衡，縮小行業(ye) 間收益差距，促進資金、人才、技術等各類生產(chan) 要素更多地向實體(ti) 經濟聚集。

　　第六，實體(ti) 經濟與(yu) 房地產(chan) 的關(guan) 係。房地產(chan) 涉及鋼鐵、水泥、玻璃、塑料、家電、裝潢材料、物業(ye) 管理、評估中介等60多個(ge) 行業(ye) ，不僅(jin) 為(wei) 城鎮居民提供了安居場所，也有力地推動了城鎮化進程。房地產(chan) 雖然還沒有被政府正式列為(wei) 支柱產(chan) 業(ye) ，但事實上卻成為(wei) 發展最快的產(chan) 業(ye) 。1978年，我國房地產(chan) 業(ye) 占GDP的比重不到2%，21世紀初升至4%左右，目前已經超過6%。在許多地方特別是很多城市，房地產(chan) 已成為(wei) 支柱產(chan) 業(ye) 和財政收入的重要來源。同時也要看到，房地產(chan) 本身具有的“高風險”“高泡沫”特性也阻礙了實體(ti) 經濟發展。

　　從(cong) 世界範圍看，沒有任何一個(ge) 經濟發達國家將房地產(chan) 業(ye) 推高到經濟支柱產(chan) 業(ye) 。房地產(chan) 業(ye) 再發達，也不可能真正實現民富國強。當前我國麵臨(lin) 的最大難題就是如何減少經濟增長對房地產(chan) 的依賴，推動房地產(chan) 與(yu) 實體(ti) 經濟收益率再平衡。要大力深化住房製度改革，強化房地產(chan) 市場調控頂層設計，加快研究建立符合國情、適應市場規律的基礎性製度和長效機製，促進房地產(chan) 業(ye) 與(yu) 國民經濟協調發展。要落實地方政府主體(ti) 責任，因城施策去庫存，運用各種工具抑製炒房投機行為(wei) ，防止出現房價(jia) 大起大落。

　　第七，大中型企業(ye) 與(yu) 中小微型企業(ye) 的關(guan) 係。企業(ye) 規模有大有小，各有優(you) 勢。推進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必須優(you) 化產(chan) 業(ye) 組織結構，推動各種資源配置從(cong) 大中型企業(ye) 向大型、中型、小型、微型企業(ye) 並重轉變。

　　在我國，絕大多數國有企業(ye) 屬於(yu) 大中型企業(ye) ，增強大中型企業(ye) 素質首先是增強國有企業(ye) 素質。要以市場化為(wei) 導向深化國有企業(ye) 改革，從(cong) 根本上解決(jue) 國有企業(ye) 產(chan) 能過剩的體(ti) 製機製問題，加大對國有企業(ye) 智能化升級、科技創新、技術改造、節能減排的政策引導和資金支持力度，加強業(ye) 績考核和政策引導，進一步發揮國有企業(ye) 的作用。

　　與(yu) 大中型企業(ye) 相比，中小微型企業(ye) “船小好調頭”，往往能夠及時適應市場變化。國外很多領先企業(ye) ，規模並不大，卻可以在某一個(ge) 細分領域成為(wei) 全球“隱形冠軍(jun) ”。在我國，幾乎所有中小微型企業(ye) 都屬於(yu) 民營企業(ye) ，很多民營企業(ye) 是在極為(wei) 艱難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的。盡管製度上已經很少限製，但其實阻礙民營資本進入的“玻璃門”、“彈簧門”、“旋轉門”還廣泛存在。要在市場準入、要素配置等方麵更多支持中小微型企業(ye) 參與(yu) 市場公平競爭(zheng) ，充分發揮中小微型企業(ye) 的作用。

　　第八，國內(nei) 市場與(yu) 國際市場的關(guan) 係。改革開放以來，我國主要依靠從(cong) 國外引進資金、技術和管理，通過滿足國內(nei) 市場和服務海外市場實現經濟增長。隨著我國逐步發展成為(wei) 全球第二大經濟體(ti) 、第一製造業(ye) 大國和出口大國，就需要實施更高層次的開放戰略，充分利用兩(liang) 個(ge) 市場、兩(liang) 種資源，促進“引進來”與(yu) “走出去”協調發展。

　　應該看到，企業(ye) 走出去開拓國際市場、配置全球資源，是我國經濟發展到現階段的必然現象。近兩(liang) 年以“一帶一路”為(wei) 統領，“走出去”已經從(cong) 產(chan) 品出口為(wei) 主，轉向產(chan) 品、技術和資本輸出並行。對外投資整體(ti) 上是健康的，但也有一些企業(ye) 盲目跟風並購，也有極少數企業(ye) 向境外轉移資產(chan) 。同時，有的發達國家設置障礙，我國企業(ye) 海外並購遭到猜忌和抵製;一些發展中國家政局不穩，部分地區地緣政治衝(chong) 突頻發，我國企業(ye) 走出去麵臨(lin) 的外部環境更趨複雜。應準確把握全球化和地緣政治發展的機遇和挑戰，鼓勵有條件或有市場潛力的企業(ye) 到資源富集國家或地區開展投資與(yu) 合作，支持企業(ye) 收購國外先進技術，鼓勵品牌和產(chan) 品“走出去”。對國內(nei) 還有生產(chan) 空間的行業(ye) 和企業(ye) 要區分“走出去”與(yu) “搬出去”，警惕產(chan) 業(ye) 鏈條整體(ti) 外遷造成產(chan) 業(ye) 空心化。對支撐國內(nei) 經濟社會(hui) 發展、保障國內(nei) 市場供應的產(chan) 業(ye) ，要引導在國內(nei) 合理布局，優(you) 先支持內(nei) 遷西遷，在梯度轉移中實現經濟轉型升級。

　　(作者為(wei) 全國人大常委會(hui) 委員、財經委副主任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