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體(ti) 經濟的通行劃分

　　實體(ti) 經濟是國民經濟的基石，是一國經濟實力的根本，發展實體(ti) 經濟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但對於(yu) 哪些屬於(yu) 實體(ti) 經濟，如何支持實體(ti) 經濟發展等關(guan) 鍵問題，人們(men) 的認識並不完全一致。適應新常態下經濟發展新特征和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的新要求，科學審視實體(ti) 經濟內(nei) 涵，界定實體(ti) 經濟範圍，從(cong) 而切實做好金融支持實體(ti) 經濟發展，是落實十八大以來中央提出的“大力發展實體(ti) 經濟”重大決(jue) 策的前提。

　　關(guan) 於(yu) 實體(ti) 經濟的定義(yi) ，目前理論界和實務界認識並不統一，且不同時期大致通行的劃分標準隨著時代發展不斷變化。傳(chuan) 統觀點認為(wei) ，實體(ti) 經濟主要是從(cong) 事有形物質資料生產(chan) 的行業(ye) ，服務業(ye) 等非物質資料生產(chan) 行業(ye) 不在其中。例如，聯合國《國民經濟核算體(ti) 係》中實體(ti) 經濟包括第一、二產(chan) 業(ye) ;按照美國商務部的部門大類劃分，金融、房地產(chan) 、職業(ye) 服務業(ye) 、信息、教育醫療、餐飲娛樂(le) 及政府服務業(ye) 等行業(ye) 排除在外。隨著第三產(chan) 業(ye) 的發展，其在服務生產(chan) 和生活中的重要性日益突顯，一些學者將相關(guan) 生產(chan) 性和生活性服務業(ye) 納入實體(ti) 經濟。如金碚認為(wei) 實體(ti) 經濟除了包括第一、第二產(chan) 業(ye) ，還應涵蓋第三產(chan) 業(ye) 中的直接服務業(ye) 和工業(ye) 化服務業(ye) 。美國在經曆了泡沫經濟帶來的次貸危機之苦後，進一步拓寬了實體(ti) 經濟範圍，將除了房地產(chan) 和金融這兩(liang) 個(ge) 泡沫程度較高的行業(ye) 之外的所有事關(guan) 民生疾苦、企業(ye) 生存和市場穩定的行業(ye) 都定義(yi) 為(wei) 實體(ti) 經濟。也有學者並不認同上述劃分方法，如劉誌彪提出“媒介觀”，認為(wei) 要看資本的增值活動以什麽(me) 為(wei) 媒介或中介，如果以貨幣、價(jia) 值符號和資產(chan) 為(wei) 媒介就是虛擬經濟，以使用價(jia) 值商品和服務為(wei) 交易媒介就是實體(ti) 經濟，以此來區分實體(ti) 經濟與(yu) “以錢生錢”為(wei) 特征的虛擬經濟。

　　實體(ti) 經濟劃分標準的變化一定程度上體(ti) 現了社會(hui) 生產(chan) 力進步和與(yu) 之相應的人們(men) 認識水平的提升。生產(chan) 發展和社會(hui) 進步導致需求升級，滿足新需求的新產(chan) 業(ye) 發展壯大成為(wei) 必然，從(cong) 而使得過去有人認為(wei) 是非實體(ti) 經濟的變成當下的實體(ti) 經濟。例如，在生產(chan) 力水平勉強應付吃穿的農(nong) 耕時代，農(nong) 業(ye) 當然是實體(ti) 經濟，而商業(ye) 作為(wei) 一種非實體(ti) 經濟受到打壓和限製。在工業(ye) 社會(hui) 初期，以第二產(chan) 業(ye) 為(wei) 主的物質生產(chan) 行業(ye) 被視為(wei) 實體(ti) 經濟，而服務業(ye) 則被排除在實體(ti) 經濟之外。到後工業(ye) 時代，以提供生產(chan) 和生活服務為(wei) 主的現代服務業(ye) 成為(wei) 國民經濟發展和民生改善的重要部分，自然是實體(ti) 經濟的組成部分。

　　然而總體(ti) 上看，按照當下通行的思維模式，相當多數的人還是把實體(ti) 經濟認定為(wei) 是有形物質產(chan) 品產(chan) 出的部門，在數據統計或政策製定等實際工作中往往以行業(ye) 為(wei) 對象來劃分哪些行業(ye) 是實體(ti) 經濟、哪些行業(ye) 是非實體(ti) 經濟，哪些應支持、哪些應限製。

　　現行實體(ti) 經濟劃分帶來的政策困惑

　　按照當下通行的劃分，實體(ti) 經濟大致等同於(yu) 有形的實業(ye) 經濟，並簡單地將一個(ge) 行業(ye) 整體(ti) 性判定屬於(yu) 實體(ti) 經濟或不屬於(yu) 實體(ti) 經濟。然而隨著技術進步、網絡發展、資本創造和管理創新，行業(ye) 內(nei) 部分工不斷深化，產(chan) 業(ye) 鏈條上的某些環節會(hui) 越來越專(zhuan) 業(ye) 化、規模化並逐步形成相對獨立的不同業(ye) 態，行業(ye) 內(nei) 同一經濟主體(ti) 經營也呈多元化特征甚至跨越若幹具有不同屬性的行業(ye) ，籠統基於(yu) 行業(ye) 的視角進行實體(ti) 經濟劃分的科學性大大降低。同時，這種劃分方法使一些新興(xing) 行業(ye) 、多屬性行業(ye) 以及虛擬程度較高的行業(ye) ，如互聯網經濟、房地產(chan) 業(ye) 以及金融業(ye) 等與(yu) “實體(ti) 經濟”對立起來，而這些行業(ye) 也承擔著實體(ti) 經濟發展所必需的要素供給、引擎驅動等作用，對我們(men) 製定行業(ye) 政策帶來了一些困惑。

　　金融內(nei) 卷化促使金融業(ye) 脫實向虛，但金融媒介化是實體(ti) 經濟發展的活水之源。近年來，金融過度膨脹以至“脫實向虛”飽受詬病，金融活動中投機成分過多會(hui) 加大市場波動，單純的業(ye) 內(nei) 循環及“內(nei) 卷化”衍生發展，使部分金融活動成為(wei) “以錢生錢”的工具，偏離服務實體(ti) 經濟的初衷，甚至帶來泡沫或係統性風險，這是造成金融業(ye) “身份危機”的重要原因。事實上，金融的產(chan) 生是社會(hui) 分工的結果，並非實體(ti) 經濟的對立麵，而是參與(yu) 價(jia) 值創造必不可少的生產(chan) 要素：其一，作為(wei) 現代服務業(ye) 的重要組成部分，通過資金融通功能直接服務實體(ti) 經濟產(chan) 出;其二，作為(wei) 現代經濟配置資源的核心，金融活動提供了流動性調劑、價(jia) 格發現、風險管理的渠道，具有降低交易成本、提高資源配置效率等方麵的功能，其有效運作可以改善投融資效率，增加對社會(hui) 各類群體(ti) 的普惠服務，促進經濟更好地發展。籠統地把金融業(ye) 排除在實體(ti) 經濟之外，不利於(yu) 金融自身的發展，更無益於(yu) 金融與(yu) 經濟的共生共榮。

　　房地產(chan) 業(ye) 的金融屬性使其成為(wei) 投機、炒作的集中地，但居住、保障、社會(hui) 屬性決(jue) 定了其是保證社會(hui) 穩定和經濟增長的重要支柱。房地產(chan) 行業(ye) 的產(chan) 業(ye) 鏈條長，涉及的經濟活動多，主要包括建造活動、交易活動、售後服務活動及房地產(chan) 金融活動，且後三類活動的占比越來越高。房地產(chan) 活動提供的產(chan) 品及服務具有多重屬性，既是生活必需品，也可以是奢侈品;既是居住用品，也可以是投資品;既是私人物品，也可以是公共品。所以房地產(chan) 既有居住屬性、社會(hui) 屬性，也有保障屬性，還有金融屬性。基於(yu) 當前普遍存在的房地產(chan) 行業(ye) 投資過度、價(jia) 格上漲過快等問題，很多人提出應將其視為(wei) 非實體(ti) 經濟從(cong) 而限製發展，實際上是忽略了房地產(chan) 居住、保障和社會(hui) 屬性的積極作用。同樣，如果將其全部視為(wei) 實體(ti) 經濟並大力發展，則不利於(yu) 平抑房價(jia) 、穩定供給，保障剛性需求。現實中我們(men) 的政策往往在支持和限製之間搖擺不定。

　　互聯網經濟的虛擬特性使其在形式上與(yu) 實體(ti) 產(chan) 業(ye) 相去甚遠，卻又是新興(xing) 經濟價(jia) 值創造的重要組成部分。由於(yu) 互聯網經濟的產(chan) 出很多看不見、摸不著，一般是通過消費間接影響實體(ti) 產(chan) 業(ye) ，所以不少人認為(wei) 其不屬於(yu) 實體(ti) 經濟。但是，“互聯網+”作為(wei) 新經濟形態下先進生產(chan) 力的一種表現形式，通過優(you) 化共享經濟下的生產(chan) 生活環境、延伸生產(chan) 服務範圍、增加對弱勢群體(ti) 的服務等來提高效率和促進公平，改變傳(chuan) 統行業(ye) 的經營理念和經營模式，是傳(chuan) 統經濟發展的動力與(yu) 引擎，對傳(chuan) 統經濟轉型升級和新舊動能轉換具有巨大促進作用。此外，“互聯網+”的發展有助於(yu) 實現經濟集約化發展，對於(yu) 緩解資源和環境約束具有重要意義(yi) 。互聯網經濟的形態虛擬與(yu) 價(jia) 值創造的兩(liang) 麵性打破了實體(ti) 經濟認定的思維定式，以互聯網為(wei) 代表的新經濟當然應是中央“大力發展實體(ti) 經濟”的應有之義(yi) 。

　　實體(ti) 產(chan) 業(ye) 創造社會(hui) 財富，但滯後於(yu) 生產(chan) 力發展和社會(hui) 需求的無效產(chan) 出造成的是資源浪費和財富損失。相當多數人對實體(ti) 經濟的認識是能夠創造產(chan) 出、具有實體(ti) 形態的生產(chan) 與(yu) 服務活動，但是，並不是所有存在實體(ti) 形態或有產(chan) 出的經濟部門都能創造有效價(jia) 值，有些甚至是在浪費資源、侵蝕或毀滅價(jia) 值。例如，低效工業(ye) 的經濟活動是有產(chan) 出的活動，但其對資源的占用與(yu) 對經濟的貢獻嚴(yan) 重失衡，浪費了資源，且成為(wei) 產(chan) 能過剩、杠杆高企的重災區，特別是“僵屍企業(ye) ”，不但無效占用大量土地、資金、原材料、勞動力等社會(hui) 資源，造成生產(chan) 要素配置扭曲，而且破壞市場優(you) 勝劣汰和公平競爭(zheng) 的市場秩序。若不加區別地加大金融支持，既與(yu) 中央“大力發展實體(ti) 經濟”的精神相悖，也無益於(yu) 經濟質量與(yu) 效益的提升。

　　金融支持實體(ti) 經濟應以增進社會(hui) 總福利為(wei) 標準

　　上述行業(ye) 經濟活動的複雜性，使得現行實體(ti) 經濟的劃分容易造成認知困惑，難以適用於(yu) 新常態下實體(ti) 經濟的判斷，也不利於(yu) 做好金融支持工作。應結合黨(dang) 的十八大以來中央基於(yu) “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新發展理念對實體(ti) 經濟的發展要求，重新審視劃分標準。發展實體(ti) 經濟，金融服務實體(ti) 經濟，根本的還是要增進社會(hui) 總福利和優(you) 化社會(hui) 福利分配，從(cong) 而滿足人民群眾(zhong) 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也隻有這樣，中央“大力發展實體(ti) 經濟”的精神才能落到實處，相關(guan) 金融支持政策才能真正發揮積極作用。

　　能否增進社會(hui) 總福利，主要從(cong) 效率和公平兩(liang) 個(ge) 角度進行判斷。效率是指通過提高投入產(chan) 出比率，達到產(chan) 出、效用及資源利用的最大化目標。公平是指優(you) 化產(chan) 品與(yu) 服務在社會(hui) 成員之間的分配，進而提高社會(hui) 總效用水平，增進社會(hui) 總福利。依據社會(hui) 總福利標準，對於(yu) 備受爭(zheng) 議的金融、房地產(chan) 、互聯網等行業(ye) ，可以按照具體(ti) 經濟活動的實質，進行如下劃分：一是基於(yu) 流動性稟賦和風險承擔差異，金融體(ti) 係需要一定程度的內(nei) 卷化交易來擴展資金配置和風險緩釋能力，進而提高金融服務水平。這些出於(yu) 滿足價(jia) 格發現和風險管理需要的交易嵌套及業(ye) 內(nei) 循環活動有其必要性，與(yu) 其他內(nei) 生於(yu) 經濟的金融活動都應視為(wei) 實體(ti) 經濟，而出於(yu) 上述功能之外的內(nei) 循環和內(nei) 卷化金融活動則為(wei) 非實體(ti) 經濟。二是發揮居住、社會(hui) 、保障屬性的房地產(chan) 經濟活動都屬於(yu) 實體(ti) 經濟。例如，為(wei) 了滿足剛性人群的居住需求，或為(wei) 了獲得教育、醫療和便利的生活服務，或為(wei) 了維護低收入群體(ti) 居住權益的建造活動、交易活動及生產(chan) 性服務活動等。而服務於(yu) 投機、炒作等金融屬性的房地產(chan) 活動往往造成房源減少和房價(jia) 上漲，擠占居住消費群體(ti) 的選擇空間並造成社會(hui) 資源的浪費和社會(hui) 整體(ti) 福利的下降，因此不應歸入實體(ti) 經濟。三是互聯網經濟本身盡管沒有實體(ti) 產(chan) 出依托，隻要能夠提高要素生產(chan) 效率、優(you) 化資源分配、增進社會(hui) 總福利，就屬於(yu) 實體(ti) 經濟，反之則不是。四是盡管大多數物質產(chan) 出部門屬於(yu) 實體(ti) 經濟，但那些落後的、瀕臨(lin) 淘汰的或產(chan) 能過剩的經濟部門及活動，不能實現個(ge) 體(ti) 勞動向社會(hui) 有效勞動的有效轉化，在社會(hui) 福利效果上與(yu) 虛高的泡沫經濟無異，自然不在中央大力發展的範圍內(nei) 。

　　金融要發揮好支持實體(ti) 經濟的重要作用，須基於(yu) 上述判斷進一步明確自身發展及政策支持定位，著重增強靶向效應。一是加快金融自身適度發展，提高服務經濟發展的能力。應充分肯定大部分金融領域經濟活動的實體(ti) 經濟屬性，尊重金融體(ti) 係自身的發展規律，通過深化金融供給側(ce) 改革，構建“陽光普照+錦上添花+雪中送炭”的金融譜係，提高金融服務水平、質量和覆蓋麵，做到貨幣政策鬆緊適度，金融杠杆水平適度，使金融資源“錢盡其用”，增強金融在提高社會(hui) 總福利中的正外部性，同時，又要加強宏觀審慎管理和微觀審慎監管，嚴(yan) 格把控金融“內(nei) 卷化”的度，防止金融活動“脫實向虛”。二是按照社會(hui) 福利標準對實體(ti) 經濟給予差別支持，實現金融支持的靶向定位。既應看到實體(ti) 經濟領域特別是製造業(ye) 領域“僵屍企業(ye) ”和落後產(chan) 能活動損害社會(hui) 福利的特征，通過信貸收縮和金融市場門檻提高逐步將其淘汰;又應看到服務業(ye) 中諸如互聯網經濟等新興(xing) 業(ye) 態活動的實體(ti) 經濟特征，通過鼓勵創新引導其有序發展;還應看到房地產(chan) 領域內(nei) 大部分經濟活動的實體(ti) 經濟特征，通過采取“重實抑虛”的結構性政策，促使其實體(ti) 部分健康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