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本文為(wei) 吳敬璉教授日前在上海交通大學上海高級金融學院和中信出版集團上海公司聯合主辦的"名家講堂"上的演講。

　　這兩(liang) 年我參加一些論壇常說三句話，開拓思想市場，研究基本問題，探索中國長期發展的路徑。其中核心是研究基本問題。改革開放以來，經濟學界的同仁們(men) 對於(yu) 改革開放做出了很多貢獻。但是有一個(ge) 問題始終困擾著我們(men) ，就是就現象答問題的多，而對基本問題研究的不透。

　　我們(men) 是不是遇到了一個(ge) 假的供給側(ce) 改革?

　　去年的供給側(ce) 改革主要領域在工業(ye) ，結果煤、鋼、黑色冶金普遍漲價(jia) ，其他行業(ye) 生產(chan) 未見改觀，到目前為(wei) 止成效並不令廣大民眾(zhong) 滿意，這是不是一個(ge) 偽(wei) 供給側(ce) 改革?如何才能有效的推動供給側(ce) 結構改革，其中最大的障礙是什麽(me) ?問題就是怎麽(me) 才能推動，障礙在哪裏。

　　但是到底什麽(me) 叫供給側(ce) 改革?這個(ge) 基本問題要搞清楚。2015年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提出來了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怎麽(me) 變成了供給側(ce) 改革?供給側(ce) 改革又跟"三去一降一補"是一回事了。於(yu) 是這個(ge) 問題就是"三去一降一補"，或者叫結構調整的障礙在哪裏?那麽(me) 這個(ge) 問題就沒法回答，因為(wei) 前麵有好幾層要解決(jue) 的問題沒有解決(jue) 。

　　這個(ge) 問題為(wei) 什麽(me) 會(hui) 發生?單單就問題本身顯然沒辦法回答，要回答就要一直退回到最初，為(wei) 什麽(me) 會(hui) 提出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為(wei) 什麽(me) 是供給側(ce) ?為(wei) 什麽(me) 要結構性改革?這個(ge) 口號提出以後一炮而紅，當時就沒有把這些事情追問清楚，以至於(yu) 現在問題來了，無法解答。

　　對中國來說，貫穿幾十年經濟發展的有兩(liang) 個(ge) 主要的線索，一個(ge) 是增長模式的轉型，一個(ge) 是體(ti) 製的變革。

　　關(guan) 於(yu) 增長模式，我們(men) 就現象提出了很多口號。就現象直接解決(jue) 問題，提過許多不同的口號。每一次口號提出以後都會(hui) 研究學習(xi) ，但沒有把基本的認識留下來。

　　行政命令還是要有的無論如何都要讓市場起決(jue) 定性作用

　　在我看來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是兩(liang) 個(ge) 部分，一個(ge) 部分是供給側(ce) ，從(cong) 供給側(ce) 找問題、求對策。二是最終解決(jue) 這個(ge) 問題要靠結構性改革。那為(wei) 什麽(me) 會(hui) 提出要從(cong) 供給側(ce) 去找問題呢?根本原因就是我們(men) 從(cong) 2009年以後一直都是從(cong) 需求側(ce) 找問題的，比如靠三駕馬車。三駕馬車力氣不夠，怎麽(me) 辦?增加需求。

　　供給側(ce) 改革的中間環節是什麽(me) 呢?就是提高效率、優(you) 化結構、糾正資源誤配，就要發揮市場的決(jue) 定作用。我們(men) 這個(ge) 市場還沒有建立，那怎麽(me) 辦?改革吧。框架建立了，但是很多中間的架構都是要改的，這就是結構性改革。

　　我們(men) 是在討論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但後來不知道怎麽(me) 就變成了供給側(ce) 改革了，變成了跟需求側(ce) 改革相對立的東(dong) 西了。真正的供給側(ce) 改革還是三去一降一補。但是我們(men) 已經習(xi) 慣了從(cong) 需求側(ce) 去刺激，前年第四季度和去年第三季度還是放了很多水，價(jia) 格上漲是很正常的事。

　　如果在結構性改革的過程中，改革推進不夠，效率提升不上去，無法糾正資源誤配的現象，結構優(you) 化不了，這個(ge) 時候怎麽(me) 辦呢?需要用行政命令來下指標，比如鋼鐵今年降產(chan) 能多少萬(wan) 噸，然後分發到省，省分發到縣，縣跟企業(ye) 定合同、簽責任書(shu) ，要求企業(ye) 今年降多少產(chan) 能。在我們(men) 當前市場還不完善的情況下，行政手段是要用的，但是無論如何都要讓市場起決(jue) 定性作用。

　　有大數據也不能搞計劃經濟

　　長時間以來，我們(men) 並沒有討論清楚市場經濟為(wei) 什麽(me) 優(you) 於(yu) 計劃經濟這個(ge) 基本問題。大家太注意現象層麵的就事論事了。其實，早在二十世紀初期，就有學者第一次論證了計劃經濟可以跟市場經濟一樣有很高的效率。但是有一個(ge) 前提，信息必須是充分的。在信息充分的情況下，計劃經濟通過計算得到的結果，能夠跟市場經濟達到同樣的水平。但是後來又有學者證明了這樣的信息機製是不可能建立在計劃經濟條件之下的，我們(men) 自己的經驗也證明了這一點。信息的非對稱性，信息的完全性是不可能做到的。在經濟活動中，信息是分散產(chan) 生的，怎麽(me) 可能把這些分散的信息集中到一個(ge) 重要的製定經濟計劃的機關(guan) ，然後得出結果呢?

　　我過去工作是跟國家計委在一塊的，有一年我參加計劃製定工作，發現了這樣一件事。計劃委員會(hui) 的工作是要把下麵上報的信息集中起來，但下麵上報的時候，所有的產(chan) 出信息都會(hui) 少報，所有投入的信息都會(hui) 多報，否則就是給自己找麻煩。計劃委員會(hui) 也知道這個(ge) 情況，所以就要在下麵上報的相關(guan) 數據上砍一刀。那基層也知道計劃委員會(hui) 要在數據上砍一刀，所以它就會(hui) 比本來多報的數據還要多一點。這就叫頭戴三尺帽，不怕砍一刀。你說這個(ge) 事怎麽(me) 解決(jue) 呢?有人說用現在的大數據和計算機來收集這個(ge) 信息，建立全國網絡，這個(ge) 羅馬尼亞(ya) 做過，蘇聯也做過，七十年代網絡就建成了，都沒有成功。所以說有了大數據就能搞計劃經濟，這個(ge) 說法是非常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