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1日，一部被稱為(wei) 體(ti) 現“綠色稅製”的新法將實施，這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環境保護稅法》。2016年12月25日，第十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hui) 第二十五次會(hui) 議以145票讚成、1票反對、4票棄權的結果，表決(jue) 通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環境保護稅法(草案)》。那麽(me) ，為(wei) 什麽(me) 要出台《環境保護稅法》?該法將給我們(men) 每個(ge) 人都關(guan) 心的環境帶來什麽(me) 影響?2月23日兩(liang) 會(hui) 前夕，《環境與(yu) 生活》記者獨家采訪了全國政協委員、財政部財政科學研究所原所長、華夏新供給經濟學研究院首席經濟學家賈康先生。

　　“問題不會(hui) 就此迎刃而解”

　　現任全國政協委員的著名經濟專(zhuan) 家賈康，早在20世紀80年代就主張“費改稅”，呼籲了這麽(me) 多年，《環境保護稅法》終於(yu) 正式出台，說起來也是頗多感慨。

　　2017年2月23日上午，《環境與(yu) 生活》記者來到北京市海澱區阜成路的財政部財政科學研究院賈康的辦公室，開門見山地問他：“您是中國新供給經濟學派的領軍(jun) 人物，從(cong) 新供給經濟學的角度看，環境保護領域的費改稅是不是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的一部分?”新供給經濟學是指探究、構建從(cong) 供給側(ce) 入手推動改革發展的新型經濟理論,目前擔任華夏新供給經濟學研究院首席經濟學家的賈康回答：“依我們(men) 的理論框架來說，這是供給側(ce) 的一項製度供給，它是法製化進程中非常值得肯定的重要一步。但我們(men) 並不認為(wei) ，有了環境保護稅法，環保問題就迎刃而解。環境改善是漸進的，是各種因素互動的過程。我們(men) 也要有後手棋。”

　　2013年11月，黨(dang) 的十八屆三中全會(hui) 通過的《中共中央關(guan) 於(yu) 全麵深化改革若幹重大問題的決(jue) 定》，明確提出了“落實稅收法定原則”，這是“稅收法定原則”第一次寫(xie) 入黨(dang) 的重要綱領性文件中。賈康說：“全麵深化改革包含中央《決(jue) 定》中涉及的336項改革任務，並以財政改革先行。其中的稅製改革就有‘費改稅’這麽(me) 一項。應該說，環保稅的立法在336項改革任務裏處於(yu) 領跑陣營地位。”

　　排汙費改環保稅是通盤部署

　　2016年，我國取消或停征了35項涉企行政事業(ye) 性收費，使中央涉企收費項目減少一半以上，還剩33項。賈康認為(wei) ：“總體(ti) 趨勢是，涉企收費項目可以取消的取消，可以轉稅的轉稅，可以減少負擔的減少負擔，可以簡化程序的則簡化程序。比如說機場建設費，此前就已經不再單獨征收了，含在票價(jia) 裏了。”

　　賈康介紹，在財稅領域的改革，第一是預算改革，第二是稅製改革，第三是理順中央與(yu) 地方之間的體(ti) 製關(guan) 係，讓事權與(yu) 支出責任相適應。排汙費改環保稅是通盤部署裏的一個(ge) 組成部分。“我們(men) 講立足本職，胸懷全局，環保工作就是為(wei) 全局服務的。環保稅法的現實意義(yi) 很明顯，中央重視生態文明建設和環境保護也是問題導向，因為(wei) 已經出現了嚴(yan) 重的環境危機因素。在大氣方麵，就是以霧霾為(wei) 典型的問題，在水、土壤、生物多樣化等方麵都有問題。霧霾所帶來的壓力，已經在微信朋友圈體(ti) 現得淋漓盡致。其實，水、土壤等方麵問題與(yu) 飲食有關(guan) ，雖然其衝(chong) 擊力上似乎不如霧霾直觀，但對我們(men) 生活的影響也不小。例如，部分地方的茶園土壤受汙染，導致茶葉含鉛量超標，這就影響公眾(zhong) 健康和中國茶葉在國際上的形象，還有許多諸如此類的問題。所以，麵對這些壓力，我們(men) 必須下決(jue) 心，把環保改革放在全局裏進行配套改革。”

　　“費改稅之後更透明”

　　這次的環保稅是排汙費的整體(ti) 平移，負擔方麵變化很小，可操作性比較強，對相關(guan) 產(chan) 業(ye) 的衝(chong) 擊相對較小。但也有人擔心，各地的情況比較複雜，具體(ti) 落實起來可能效果不會(hui) 太好。

　　針對這種憂慮，賈康解釋：“首先，我們(men) 要理解費改稅這種框架上的改變有什麽(me) 意義(yi) 。排汙費原來是由環保部門直接去征收，環保部門作為(wei) 具體(ti) 管理部門，很難被賦予像稅務機關(guan) 的那種強製性權力。按照國際經驗，稅務部門是一個(ge) 特殊部門，它的強製性更高。因為(wei) 稅是非常明確的國家汲取收入的規範化機製，依法征收，有強製性，有配套征收手段，同時會(hui) 起到這個(ge) 稅種的調節作用。環保收費在形式上當然也是企業(ye) 的負擔，在很多情況下它應收而不能實收，企業(ye) 與(yu) 地方政府有更多討價(jia) 還價(jia) 的餘(yu) 地，而且管理成本還比較高。費改稅之後則不然，稅收法定是現代社會(hui) 製度建設的原則，在這個(ge) 原則下，更透明、更規範、更可預期，從(cong) 而促使應繳稅的企業(ye) 想方設法升級技術，改善管理來減排、治汙，從(cong) 而減少自己的稅負。這就從(cong) 機製上解釋了費改稅的必要性。當然，環保稅是依據企業(ye) 的汙染物排放量來征收的，這還需要地方環保部門提供相關(guan) 數據，在具體(ti) 執行過程中還需要彼此配合、優(you) 化流程。”

　　“環保稅隻會(hui) 越來越重”

　　中國原有18個(ge) 稅種，隨著2016年營業(ye) 稅改增值稅的全麵實施，營業(ye) 稅退出曆史舞台，環保稅由此成為(wei) 第18個(ge) 稅收種類。2015年，我國征收排汙費173億(yi) 元，繳費戶數28萬(wan) 戶。中央與(yu) 地方按照1比9的比例分成。費改稅後，有中央財經大學的學者估計未來可能會(hui) 征收500億(yi) 元。

　　賈康說：“估計會(hui) 增加到500億(yi) 元的理由，一方麵是對排放源要加強管理，征收的力度會(hui) 更到位，把原來沒有認定的加以認定。另一方麵，未來征收的標準還會(hui) 調整，當然這不能太頻繁。”

　　國家財政部對環保稅的處置方案是，考慮到地方政府承擔主要汙染治理責任，為(wei) 了調動地方的積極性，擬將環境保護稅全部作為(wei) 地方收入，中央不再參與(yu) 分成。

　　賈康說：“企業(ye) 都是希望減稅，但環保稅有點特殊。環保稅法出來後，就成了一種規範的調節機製。征收環保稅是為(wei) 了保護和改善環境，促進社會(hui) 節能減排，推進生態文明建設，所以，環保稅會(hui) 有針對性地加大調節力度，誰多排放，誰多加稅，總體(ti) 上是這個(ge) 趨向。企業(ye) 排汙的實際負擔隻會(hui) 增高不會(hui) 降低。”

　　“長遠來看還是要靠市場”

　　也有人建議環保稅收上來後，專(zhuan) 門成立一個(ge) 基金，專(zhuan) 款專(zhuan) 用，用來扶助環境災難的受害者。

　　賈康對此表示：“汙染受害者及其受害程序具體(ti) 認定起來非常困難。另外，從(cong) 財政稅收的原則上講，專(zhuan) 款專(zhuan) 用的東(dong) 西不宜太多。現在，很多地方環保部門的同誌工作壓力很大，他們(men) 也希望擴大編製。這有一個(ge) 管理半徑問題，東(dong) 部經濟發達的地區，有的環保工作人員要管好幾百家企業(ye) ，這一年一個(ge) 工作日跑一家就得累死人，管理半徑再擴大的話，根本忙不過來。另外，有的是半徑能覆蓋了，一個(ge) 人管30家，大致能忙得過來，但有的幹部被企業(ye) ‘搞定了’，該嚴(yan) 的不嚴(yan) ，也是個(ge) 問題。還有，有的地方政府的一把手很強勢，明裏暗裏要求環保部門給汙染企業(ye) 讓路。”

　　這次環保稅法製定了對各種汙染物課稅的最低標準，但考慮到各地經濟發展程度、人口密度、環境容量的情況不一，也留給地方政府較大的自主權限，讓地方政府來確定當地對汙染物征收稅收的標準。

　　賈康說：“如果完全放任就沒有意義(yi) 了，國家這次定了一些技術標準和課稅區間，未來在管理上還有很多細節需要考慮如何優(you) 化處理。全國現在有7000萬(wan) 個(ge) 以上的市場主體(ti) ，怎麽(me) 可能讓政府一一去管，長遠來看還是要靠市場競爭(zheng) 機製在規則空間內(nei) 優(you) 勝劣汰，讓企業(ye) 自身有動力去考慮如何節能、降耗、治汙、減排。”

　　希望建立“環境稅體(ti) 係”

　　對此次通過的環境保護稅法，部分環保人士仍不滿意，其中一點就是認為(wei) 沒有把碳排放稅納入。對此，賈康解釋：“我們(men) 比較注重歐洲的碳稅，因為(wei) 它可以較便捷地統一量化。企業(ye) 一年生產(chan) 多少產(chan) 品，需要消耗多少化石能源，造成多少碳排放，都是可以科學計算出來的，不需要那麽(me) 多的監測設備。未來環保稅也許可以借鑒歐洲碳稅的經驗，更有力地讓外部成本內(nei) 部化，逼著企業(ye) 減少碳排放。這次因為(wei) 各方需要做一個(ge) 妥協和過渡，所以沒有直接提到碳排放稅。‘十三五’期間還會(hui) 繼續討論碳稅，現在立法征收還早了些，隻能是等環保稅開征之後，各方麵情況穩定下來，再繼續推進。”

　　在結束采訪時，《環境與(yu) 生活》記者請賈康介紹一下他對未來綠色稅收的發展思路。賈康說：“最主要還是要有整體(ti) 意識，我更願用‘環境稅體(ti) 係’這個(ge) 詞，把環保稅、碳稅、資源稅、消費稅等都納入進來，還要探討與(yu) 其他機製如何配套，這應是綠色稅收未來發展的係統工程式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