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析中國與(yu) 世界經濟

　　我們(men) 正處於(yu) “重要關(guan) 口”
 

邁克爾·斯賓塞 　　2001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

埃裏克·馬斯金 　　2007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

阿瑪蒂亞(ya) ·森 　　1998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

埃德蒙·費爾普斯 　　2006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

克裏斯托弗·皮薩裏德斯 　　2010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

　　環顧世界，經濟全球化給很多國家帶來繁榮，也拉開了發展的差距。是比較優(you) 勢出現了問題，還是財富再分配惹出麻煩?在第四次工業(ye) 革命浪潮翻滾而來之際，是用創新、開放合作迎麵而上，還是揮舞貿易大棒自我保護?良好的社會(hui) 福利和公共服務，是拖累國家公共開支，還是促進經濟發展的基礎保障?

　　近日，在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主辦的中國發展高層論壇2017年年會(hui) 上，6位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齊聚北京，圍繞全球化的進程、中國經濟的發展、世界經濟的調整，從(cong) 宏觀到微觀，析理論道，暢所欲言。在此，我們(men) 匯集整理了這些經濟學大咖的真知灼見，以饗讀者。

　　“一帶一路”對全球化貢獻大

　　他曾擔任世界銀行資深副總裁與(yu) 首席經濟師，提出經濟全球化的觀點。他為(wei) 經濟學的重要分支——信息經濟學的創立做出了重大貢獻。近年來，他很關(guan) 注中國經濟變革和發展，在《中國世紀從(cong) 2015年開始》一文中指出：中國經濟以後將會(hui) 長期位居世界第一。對此，美國不能遏製，必須加深合作。

　　我們(men) 看到，人們(men) 的生活標準在提升，健康在改善，生命在延長，越來越多的人脫貧致富，全球化的效益非常明顯。但是，全球秩序也正遭到挑戰，為(wei) 什麽(me) 會(hui) 有那麽(me) 強烈的反全球化情緒呢?

　　在工業(ye) 化進程中，大部分利益受損的人是因為(wei) 技術造成的，而全球化又加劇了不良影響，加劇了那些受損者的痛苦和代價(jia) 。那些工人會(hui) 說，技術更新換代我沒有辦法，但是全球化是人為(wei) 的東(dong) 西，我們(men) 可以投票去選那些反對全球化的人，發泄一下內(nei) 心的情緒，顛覆當前的秩序。所以，說到底，我們(men) 應該創造一種包容性的機製，使得所有人從(cong) 中受益，不管是技術進步還是全球化導致的受損，都要有一種方式給他們(men) 補償(chang) ，使得更多的人從(cong) 中受益。

　　全球化的核心問題是再分配問題，因為(wei) 在全球化中，那些低技能的工人工資下降很多，所以現在需要製定一體(ti) 化政策，通過政策實現再收入平衡。比如說在美國，要有一些廣義(yi) 的政策去解決(jue) 不平等的問題，我們(men) 需要社會(hui) 保障，否則，解決(jue) 不平等的政策就會(hui) 落入保護主義(yi) 的陷阱。

　　貿易關(guan) 係不隻是雙邊關(guan) 係層麵上的，應該是一個(ge) 有正麵效應的多邊遊戲。我認為(wei) ，中國正在積極促進區域合作，中國對非洲合作已經很活躍，同拉美也在開拓更多合作。我們(men) 可以支持現有的國際機製和安排，甚至創造新的機製，中國在這些方麵做的工作非常重要，比如創建亞(ya) 投行、金磚國家新開發銀行等新的多邊金融合作機製。

　　“一帶一路”倡議對推進全球化是一個(ge) 非常重要的貢獻，因為(wei) 很多國家，特別是一些窮國、一些被忽視的國家都被納入進來。同時，幫助他們(men) 實現跟世界經濟的聯通，這是推進全球化的一個(ge) 好方式。

　　但是也要注意到，“一帶一路”建設會(hui) 給這些國家整體(ti) 帶來好處，可這些好處不一定會(hui) 在國家內(nei) 部進行公平分配。所以我們(men) 必須要在國家層麵上設計一套體(ti) 係和政策，確保社會(hui) 保障網絡能更好地為(wei) 那些弱勢群體(ti) 托底。中國可以扮演很重要的作用，在落實倡議的過程中確保相關(guan) 國家能夠出台一些保障措施。

　　我們(men) 正處於(yu) 非常重要的關(guan) 口，全球地緣政治和經濟，與(yu) 二戰後創立的國際秩序已大不相同。我認為(wei) ，新的秩序必須擁護多極世界，實現更持續、更平衡的發展，全球化也會(hui) 繼續支持各國的國力提高，提高全球人民的生活水平。

　　正視財富分配兩(liang) 極化現象

　　從(cong) 上世紀70年代開始，他就致力於(yu) “不對稱信息市場”理論的研究，即分析不同數量的信息代理是怎樣對各種不同類型的市場產(chan) 生影響。其研究揭示了當代信息經濟的核心。

　　2000年以來，全球發生了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一是創建了歐元區;二是中國加入世貿組織，中國變得更加開放，開放的規模不可思議，而且對於(yu) 全球經濟、貿易的開放性作出了非常重要的貢獻;三是互聯網泡沫破滅後，互聯網經濟技術仍在發展，並影響到各個(ge) 層麵。

　　技術給我們(men) 帶來很多重大、利好的影響。但對企業(ye) 的供應鏈來說，很多白領、藍領的工作崗位卻由於(yu) 技術的發展而消失了。事實上，全球化本身不是問題，最主要是財富分配問題，是兩(liang) 極化越來越嚴(yan) 重的問題。

　　全球化在歐洲的問題表現在經濟增長緩慢，尤其南歐地區的增長非常慢。比如希臘，經濟基本沒什麽(me) 增長，隨著債(zhai) 務危機向經濟危機轉化，希臘國內(nei) 就業(ye) 形勢更加惡化，年輕人失業(ye) 率高企。令人擔憂的是，這些問題一直沒有得到很好解決(jue) 。

　　如果說要徹底拋棄多邊主義(yi) ，一些小國家可能沒辦法活下來，或者在這樣一個(ge) 多邊的情況下，一些小國家可能沒法真正蓬勃發展。如果僅(jin) 僅(jin) 是雙邊安排，這些小國家又可能被邊緣化。

　　作為(wei) 大國，我們(men) 既然打造了多邊體(ti) 係，就應該遵守相應規則。從(cong) 習(xi) 近平主席在世界經濟論壇2017年年會(hui) 上的發言可以看出，中國主張建立並積極維護多邊體(ti) 製，以使其他國家從(cong) 中受益。為(wei) 了做到這一點，未來5年，中國的改革需要進展順利。現在美國新總統已經上任，我認為(wei) 保證美中關(guan) 係的健康發展是一個(ge) 至關(guan) 重要的問題。

　　我認為(wei) ，中國的改革在幾個(ge) 領域都需要把握好，中國已經是一個(ge) 中等收入國家，想要避免遭遇“中等收入陷阱”，或許需要調整企業(ye) 的運營模式，或者是政府不要過多幹預市場，應該讓市場發揮更多直接作用。

　　低技能者有權分享全球化福利

　　他在現代經濟學最為(wei) 基礎的領域裏作出了卓越的貢獻，其中包括公共選擇理論、博弈論、激勵理論與(yu) 信息理論以及機製設計。

　　全球化在過去二三十年間的影響是非常大的，我們(men) 有了更多的國際貿易和更多的國際生產(chan) 。尤其是，全球化為(wei) 新興(xing) 經濟帶來了繁榮，在這方麵，中國和印度人均GDP的巨大提升，就得益於(yu) 全球化。

　　但是，全球化還有另外一個(ge) 承諾沒有兌(dui) 現，就是沒能減少貧富差距，尤其是新興(xing) 經濟體(ti) 內(nei) 部的收入差距。

　　在19世紀的全球化中，比較優(you) 勢理論非常成功，而在最近一輪全球化當中，減少不平等沒有實現，這說明比較優(you) 勢理論自身存在一定缺點。同時，這一輪全球化的一個(ge) 重要特點是生產(chan) 過程國際化，比如，美國設計、歐洲成型、中國組裝。不僅(jin) 是商品貿易全球化，更多開始在生產(chan) 全流程實現全球化，勞動力在全球範圍內(nei) 實現匹配。這樣一來，一些低技能勞動力的工資水平下滑，收入不平等加劇，導致財富分配發生變化。更有效的應對，是要增加低級工人的技能，對他們(men) 進行培訓和教育。

　　對這一群體(ti) 進行技能培訓，不能僅(jin) 僅(jin) 依靠政府和企業(ye) ，可以通過第三方提供資金，包括國際機構、外國援助以及私有基金會(hui) 等。政府當然可以通過減稅、補貼等激勵措施鼓勵企業(ye) 進行再培訓。

　　要解決(jue) 不平等問題，不是要停止全球化，而是要提升低技能勞動力的技能水平，讓他們(men) 能分享更多機會(hui) ，參與(yu) 到全球化資源配置中去。

　　經濟發展離不開優(you) 質公共服務

　　他在福利經濟學和社會(hui) 選擇理論研究上有突出貢獻。曾為(wei) 聯合國開發計劃署寫(xie) 過人類發展報告，並因為(wei) 關(guan) 注社會(hui) 最貧窮成員，被稱作“經濟學界的良心”。

　　按照英國經濟學家亞(ya) 當·斯密的說法，經濟發展有兩(liang) 個(ge) 目標：第一是要為(wei) 人民提供更好的福利，使他們(men) 過上更好的生活，能夠自給自足;其次是為(wei) 國家或者全體(ti) 人民的福利提供可靠的收入來源，使國家能夠提供相關(guan) 的公共服務。免費的普遍教育，減貧、公共醫療服務等，都是相關(guan) 的公共服務當中的一部分。

　　亞(ya) 當·斯密一直在強調市場經濟的作用，這在18世紀提出時是非常重要的，它的核心就是公共服務，這也是我們(men) 發展的重要策略。從(cong) 18世紀以來，歐洲大規模提高了人們(men) 的讀寫(xie) 能力，建立了很多公立學校和醫院，不僅(jin) 是為(wei) 了人民福利，也進一步促進了經濟發展，這也是亞(ya) 當·斯密提出的通過提高勞動生產(chan) 率促進經濟的發展。

　　在中國，這一策略也非常成功。改革開放前，基礎教育就有紮實的推進;改革開放後，中國向市場經濟轉型的過程中，教育迅速發展，基本實現了人人享有教育。

　　現在的中國已經建立全民醫保，中國巨大的經濟成功和不斷提升的健康指標，包括人均預期壽命的不斷攀升，都是相互印證的。

　　全球化要實現公平和普惠發展，很複雜，但我覺得有一點應該注意：為(wei) 了確保全球化公平、公正的競爭(zheng) ，需要提供高質量的公共服務，比如教育。

　　隻有基本工作做好了，才有條件更好地參與(yu) 全球化，並享受到全球化的紅利。

　　創新有風險，保障要跟進

　　他最重要的貢獻在於(yu) 經濟增長理論，加深了人們(men) 對通貨膨脹和失業(ye) 預期關(guan) 係的理解。他被譽為(wei) 現代宏觀經濟學的締造者和影響經濟學進程最重要的人物之一。

　　社會(hui) 喜歡那些能夠提高資本產(chan) 品價(jia) 值的創新，也就是消費產(chan) 品的生產(chan) 創新。這種創新對於(yu) 降低消費品價(jia) 格、改善其質量、增加其品種都有好處，這樣的技術進步能讓社會(hui) 更加健康地發展。

　　消費品領域的創新，無論是對於(yu) 收入還是就業(ye) ，都有好處，不會(hui) 因為(wei) 創新而降低這個(ge) 領域或者其他領域的工資。在傳(chuan) 統消費品行業(ye) ，創新是會(hui) 增加工資的，而不是降低。但是在資本產(chan) 品領域，創新會(hui) 降低這個(ge) 領域的產(chan) 品價(jia) 格。

　　從(cong) 1830年開始，人類曆史上大部分的創新主要是由個(ge) 人帶來的，個(ge) 人有新的想法後就去跟企業(ye) 家合作;或者他們(men) 自己成為(wei) 企業(ye) 家，研發新產(chan) 品推到市場上。從(cong) 曆史的角度來看，創新基本形成了這樣一個(ge) 格局。

　　有一些著名經濟學家強調應由政府引領創新，但我認為(wei) ，偶爾有些創新的思想起源於(yu) 政府部門，並不意味著隻有政府部門才有這樣的思想。

　　中國也是這樣。有這麽(me) 多人，有這麽(me) 多創新的智慧，這是非常了不起的資源。不利用好，就太浪費了。當然，一個(ge) 好的經濟政策會(hui) 鼓勵企業(ye) 創新，鼓勵更多來自個(ge) 人的創新，並歡迎有創意的人將自己的新想法拿到市場上嚐試。我沒法想象一個(ge) 政府會(hui) 拒絕支持這樣的創新活動。

　　在人類曆史上，創新是需要承擔一些風險的，也就是說有可能會(hui) 出現錯誤，在商業(ye) 上有可能會(hui) 失敗。一個(ge) 社會(hui) 應該能夠接受失敗，如果那些創新者沒日沒夜地工作，即便失敗了，也希望得到激勵和支持，這時候就需要得到來自政府的緩衝(chong) ，或者說是保障。哪怕失敗的創新，也需要來自政府的一定保障。

　　機器人不會(hui) 讓人類失業(ye)

　　他最知名的學術成就，是針對勞動力市場和宏觀經濟間交互作用的搜尋和匹配理論。他還推動了匹配函數概念的確立，用於(yu) 解釋失業(ye) 、就業(ye) 的流動狀況。

　　第四次工業(ye) 革命帶來的數字技術、物聯網、3D打印技術等給製造業(ye) 帶來很大影響。未來5至10年裏，工業(ye) 化國家裏將有10%的工作會(hui) 消失，機器人和人工智能會(hui) 替代，最終使得每個(ge) 人的工作時間縮短、休息時間增加。

　　機器人不會(hui) 對勞動力市場造成較大影響。因為(wei) 人們(men) 還可以去創業(ye) ，或從(cong) 事一些使用計算機的工作。在一些不能夠實現自動化的領域，在一些新的領域裏，甚至會(hui) 增加工作機會(hui) 而不是減少工作崗位。

　　隨著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的推進，自動化、機械化水平的提高，中國也會(hui) 經曆製造業(ye) 就業(ye) 減少、傳(chuan) 統行業(ye) 下崗的過程。但是，技術進步並不會(hui) 使這些人真正失業(ye) ，因為(wei) 服務業(ye) 還需要大量勞動力。這種新型服務主要出現在醫療保健、教育、房地產(chan) 管理、家庭服務等領域裏。我們(men) 會(hui) 推出更多機器人到工業(ye) 領域，但服務領域會(hui) 因此增加更多的工作機會(hui) 。

　　從(cong) 曆史經驗看，不少歐美發達國家也經曆了工人就業(ye) 流向從(cong) 製造業(ye) 領域轉向服務業(ye) 領域的過程，他們(men) 的服務業(ye) 就業(ye) 人口占比普遍超過70%，與(yu) 之相比，中國的提升空間還很大。政府應當通過培訓，使傳(chuan) 統勞動力獲得新的技能，進而轉變成經濟轉型升級後市場所需的勞動者。

　　正在實施的《中國製造2025》戰略，會(hui) 使中國在研發方麵做得更好。目前，中國在研發上的投入越來越多，長期來看，這必然會(hui) 增強中國的競爭(zheng) 力。未來中國還需要在研發方麵做得更多，才能在“機器人時代”趕上發達國家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