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年多來，社保降費已經逐漸形成一種趨勢。2015年，國務院曾兩(liang) 次作出決(jue) 定，調整社保繳費的費率。第一次是從(cong) 3月1日起，將失業(ye) 保險的費率從(cong) 3%下調至2%。第二次是從(cong) 10月1日起，將工傷(shang) 保險的費率從(cong) 1%下調至0.75%，將生育保險的費率從(cong) 不超過1%下調至不超過0.5%。2015年的兩(liang) 次調整，失業(ye) 、工傷(shang) 和生育三項保險的平均費率，總共大約降低了1.75%。

　　2016年兩(liang) 會(hui) 之後，社會(hui) 降費的話題又在媒體(ti) 上開始熱鬧起來。據報道：“自今年2月以來，至少有7個(ge) 省(市)按照本輪中央的統一部署已經出台了社保降費措施，其中多以下調失業(ye) 險、工傷(shang) 險、生育險為(wei) 主，以降低企業(ye) 成本為(wei) 主要目標。”仔細琢磨，發現報道中提到的7個(ge) 省份，除上海市和廣東(dong) 省外，其他省份仍然是在落實去年國務院的部署。如報道中提到的天津市、雲(yun) 南省、甘肅省、貴州省和江蘇省，主要都是按國務院的要求下調失業(ye) 、生育、工傷(shang) 三險，但時間上則已經晚了半年到一年。

　　平心而論，上海市的這一輪降費是最為(wei) 貨真價(jia) 實的。“上海社會(hui) 保險總體(ti) 費率下降2.5個(ge) 百分點，全年企業(ye) 減負約135億(yi) 元”。其中包括養(yang) 老保險1%，醫療保險1%，失業(ye) 保險0.5%。此輪降費前，上海市“五險”的總費率為(wei) 45.5%，包括養(yang) 老保險29%、醫療保險13%、失業(ye) 保險2%、工傷(shang) 保險0.5%和生育保險1%。從(cong) 這些數據看，其中失業(ye) 保險和工傷(shang) 保險已經按照2015年國務院的要求下調了1. 5%。如今再次降費，上海市的“五險”總費率降為(wei) 43%，其中養(yang) 老保險28%，醫療保險12%，失業(ye) 保險1.5%，工傷(shang) 保險0.5%，生育保險1%。除了上海，還有廣東(dong) 省，相關(guan) 報道中提到失業(ye) 保險從(cong) 原來的2%降至1%，這是在去年按國務院要求下調後今年再次降費。另外報道中也提到醫療和工傷(shang) ，但未見具體(ti) 的數據。

　　全國有31個(ge) 省、自治區和直轄市，而與(yu) 社保降費相關(guan) 的報道中僅(jin) 僅(jin) 提及7省(市)。當然未被報道的省份未必就沒有采取降費措施，但情況大概不甚樂(le) 觀。雖然如今熱議再起，但真正采取進一步措施的目前隻看到了上海和廣東(dong) 。如此說來，社會(hui) 降費是否有一定的難度?與(yu) 此相關(guan) 的困難究竟有多大?這恐怕是需要進一步探討的問題。

　　時間上在2014年或更早一些，中國社會(hui) 保險費率世界第一的說法不脛而走，頗為(wei) 吸引眼球。這個(ge) 說法在2015年年初得到有關(guan) 部門的確認：“國家各項社會(hui) 保險的總費率超過40%，總體(ti) 偏高。”事實也正是如此，中國的“五險一金”的總費率高達50—60%，其中用人單位承擔的部分大概要占到將近40—50%，確實在世界上數一數二。於(yu) 是，便有了官方承諾：“我國社會(hui) 保險費率會(hui) 適時下調，從(cong) 而有效地平衡國家、單位和個(ge) 人的負擔”。尤其是近年來經濟下行，企業(ye) 經營困難，以減輕企業(ye) 負擔為(wei) 目標，下調社會(hui) 保險費率成為(wei) 一個(ge) 常用的手段。

　　但是，中國的社會(hui) 保險費率高，也有其客觀原因，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中國勞動階層的工資普遍偏低。從(cong) 這個(ge) 角度看問題，表麵上是再分配有問題，但根本的原因可能在初次分配。因此，中國的社會(hui) 保險費率雖高，但因為(wei) 工資低，征收的養(yang) 老保險費卻並不是很多，一些保險項目還需要政府再加補貼。如今熱議的“降費”，嚴(yan) 格來說，並沒有多大的空間。

　　譬如養(yang) 老保險，2014年繳費收入21100億(yi) 元，參保職工25531萬(wan) 人，平均到每名參保職工頭上僅(jin) 8264元，再分攤到每月，是689元。2015年，企業(ye) 退休職工每人每月的養(yang) 老金2200元，因此發1 個(ge) 退休人員的養(yang) 老金，需要3.19個(ge) 職工繳費。若是拿參保職工25531萬(wan) 人除以退休人員8593萬(wan) 人，贍養(yang) 係數是2.97。也就是說，實際上隻有2.97個(ge) 職工在繳費贍養(yang) 一個(ge) 退休人員。與(yu) “需要”相比，差距是0.22人。所以，光靠繳費收入，整個(ge) 養(yang) 老保險基金的收支是有“窟窿”的。事實上，從(cong) 上個(ge) 世紀90年代養(yang) 老保險製度改革後，收支從(cong) 一開始就是不平衡的，上述“窟窿”一直存在。最初是50億(yi) 元，到2014年各級財政補貼已達3548億(yi) 元，占整個(ge) 養(yang) 老金支出的16%。鑒於(yu) 以上的事實，試想這項製度還能有多大的降費空間?

　　醫療保險也一樣，2014年，職工醫療保險的支出為(wei) 7083億(yi) 元，比2009年的增加4218億(yi) 元，5年中增長了147.23%。究其原因，其中之一是近年來老齡化進程的加速。2009年，城鎮職工醫保的參保退休人員5527萬(wan) 人;2014年，增加到7255萬(wan) 人，5年中參保退休人員的絕對數增加了1728萬(wan) 人，增長了1/3。從(cong) 城鎮醫保的整個(ge) 盤子(職工醫保+居民醫保)看，2014年收入9687億(yi) 元，支出8134億(yi) 元，支出已占到收入的84%。同時，收入和支出的增長幅度分別為(wei) 17.4%和19.6%，後者大於(yu) 前者2.2個(ge) 百分點，這種增長幅度上“收支倒掛”的發展趨勢，使醫療保險的前景如履薄冰，降費空間自然也不容樂(le) 觀。

　　養(yang) 老保險和醫療保險是社會(hui) 保險中的大戶，以“五險”40%的費率計算，這兩(liang) 項要占到九成。其餘(yu) 的3項，總共占4%。目前此3項已經降了1.75個(ge) 百分點，還剩2.25個(ge) 百分點，再降就等於(yu) 取消了。當然，2014年，失業(ye) 保險的基金有累計結存4451億(yi) 元，工傷(shang) 保險基金又累計結存1129億(yi) 元，還有點富餘(yu) 。但是，這些積累可能是以“應保未保”為(wei) 代價(jia) 的。2014年，在參加失業(ye) 保險的17043萬(wan) 人中，隻有207萬(wan) 人領取了失業(ye) 保險金，後者占前者的比重是1%。在參加工傷(shang) 保險的20639萬(wan) 人中，僅(jin) 有198萬(wan) 人享受了工傷(shang) 保險待遇，後者占前者的比重也是1%。如果要讓這兩(liang) 項保險真正發揮作用，恐怕降費的回旋餘(yu) 地也不大。

　　社會(hui) 保障製度暨社會(hui) 保險製度，其存在的理由就是為(wei) 了應對社會(hui) 經濟風險。譬如美國的社會(hui) 保障製度，就是在上個(ge) 世紀30年代的經濟大蕭條中建立起來的。歐洲的社會(hui) 福利製度，也是在二戰後的戰爭(zheng) 廢墟上建立起來的。社會(hui) 保障和社會(hui) 福利製度使人民看到了前途、建立了信心，從(cong) 而奠定了逆勢而上，走出困境的基礎。由此可見，社會(hui) 保障和社會(hui) 福利製度的作用，不僅(jin) 是對保障對象提供物質幫助，更重要的影響和作用可能是在社會(hui) 心態上。

　　從(cong) 這個(ge) 意義(yi) 上說，在經濟下行且社保降費空間極小的時代背景下，過於(yu) 強調幾乎隻起到道義(yi) 上的支持作用的“降費”，恐怕並不明智，也許應該適可而止了。從(cong) 社會(hui) 保障製度以及社會(hui) 保險製度本身的建設來看，也不能將相關(guan) 討論局限在狹小的保險框架內(nei) 成天琢磨繳費。實際上，若不考慮加入外部財力，譬如中央財政補貼、國企利潤劃撥，等等，社會(hui) 保險製度乃至整個(ge) 社會(hui) 保障製度，很可能找不到改革的方向和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