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cong) 創新驅動發展的內(nei) 在要求出發，係統構建創新友好型的稅收製度，是稅製改革的重要方向和目標。

　　創新是關(guan) 聯性的，因而是整體(ti) 性的。比如研發一個(ge) 新產(chan) 品，往往需要新材料來支撐;要實現大規模生產(chan) ，則需要新工藝;形成新工藝，需要新技術;而新技術的突破，需要新的科學理論;新的科學理論，卻需要具有獨創思維的人才;培養(yang) 創新性人才，需要新的教育模式，如此等等，這個(ge) 創新鏈條沒有盡頭，是一個(ge) 沒有邊界的立體(ti) 網狀結構，包括自然科學和社會(hui) 科學。建設世界科技強國，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hui) 科學，需要建設國家創新體(ti) 係，這個(ge) 創新體(ti) 係不是某一領域，而是涉及到政府、市場、社會(hui) 的方方麵麵。顯然，如果用靶向思維來推動稅收製度改革，則無從(cong) 下手。在這種情況下，決(jue) 策者很可能就會(hui) 基於(yu) 點、線、麵來出台一些稅收政策，以體(ti) 現稅收對創新的激勵作用。這樣的激勵政策效果極其有限。

　　既然創新是整體(ti) 性的，那麽(me) ，稅收製度改革就應從(cong) 整體(ti) 來設定其路徑，並確定其改革導向。至少應考慮四個(ge) 維度：一是整體(ti) 稅負水平。合理的宏觀稅負是各類創新得以萌發的重要條件，因為(wei) 沉重的稅負會(hui) 抑製創新。二是公平稅負，促進公平競爭(zheng) 。這是推動企業(ye) 創新、激發市場創新功能的基本條件。不平等的競爭(zheng) ，會(hui) 全麵壓抑市場創新活動。三是基於(yu) 創新行為(wei) 的稅收製度構建。創新的結果是不可預料的，其不確定性特點要求稅收製度的激勵設計應當以創新行為(wei) 為(wei) 基準。四是有利於(yu) 人力資本積累的稅收製度改革。人力資本是創新的社會(hui) 基礎，豐(feng) 富的不同層次的人力資本，是支撐國家創新體(ti) 係的必備條件。

　　也可以說，上述四個(ge) 維度是稅收製度從(cong) 整體(ti) 上激勵創新的四個(ge) 基本條件，缺一都可能產(chan) 生公共風險：抑製創新。推動稅收製度改革，解除創新抑製，應從(cong) 上述四個(ge) 維度入手，為(wei) 創新提供必要的稅收條件，形成由四個(ge) 維度構成的一體(ti) 化的激勵機製。

　　分配激勵：保持合理的宏觀稅負水平

　　宏觀稅負水平反映出國民收入宏觀分配狀況，關(guan) 係到企業(ye) 、居民的可支配收入以及社會(hui) 對稅收製度的評價(jia) 。一個(ge) 相對穩定而合理的宏觀稅負水平，是激勵創新的基石。

　　何為(wei) 合理的宏觀稅負水平，是一個(ge) 頗具爭(zheng) 議性的話題，沒有一個(ge) 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結論，取決(jue) 於(yu) 多種條件的組合。因為(wei) 創新既有微觀問題，如企業(ye) 研發，又有宏觀問題，如科學、教育、衛生等關(guan) 係到一個(ge) 國家的整體(ti) 創新能力，所以，必須整體(ti) 考慮，綜合權衡。

　　宏觀稅負的高與(yu) 低，這是一個(ge) 統計學問題，可觀測;而宏觀稅負的輕與(yu) 重，這是一個(ge) 社會(hui) 學問題，難以直接觀測。這是在性質上不同的兩(liang) 個(ge) 問題，但對創新都有影響。前者影響創新的條件，後者影響創新的動機。宏觀稅負作為(wei) 宏觀分配的結果，直接關(guan) 係到政府、企業(ye) 和居民之間的收入分配格局，影響“能不能”創新。當宏觀分配過度向政府傾(qing) 斜時，企業(ye) 財力有限，會(hui) 抑製創新。反過來，宏觀分配過度向企業(ye) 、居民傾(qing) 斜，財政舉(ju) 步維艱，科學、教育、衛生發展受限，各項改革難以推進，也會(hui) 抑製創新。在統計學意義(yi) 上，宏觀稅負有一個(ge) 適度的問題。

　　在社會(hui) 學意義(yi) 上，宏觀稅負的輕與(yu) 重直接影響創新動機。企業(ye) 、居民的創新動機與(yu) “值不值”有內(nei) 在關(guan) 係。這與(yu) 納稅人的身份設定有關(guan) ：是“經濟人”還是“社會(hui) 人”。如果身份設定偏向經濟人，納稅就會(hui) 普遍地與(yu) “權利”損害聯係在一起，很容易形成一種社會(hui) “逆反心理”，哪怕交一點點稅，也會(hui) 覺得稅負重，那麽(me) ，創新就被抑製。反過來，若是納稅人身份設定偏向社會(hui) 人，納稅普遍地與(yu) 應盡“義(yi) 務”關(guan) 聯在一起，即使稅負較高，企業(ye) 、居民就會(hui) 當作一種必要的成本來消化，會(hui) 努力創新。例如北歐國家，典型的高稅負，GDP近一半政府拿走了，但這些國家的創新在世界上也很突出。這是值得深入思考的一種現象。

　　再把時間因素考慮進來，合理的宏觀稅負水平還有一個(ge) 穩定性與(yu) 變化性的問題。從(cong) 作為(wei) 一個(ge) 結果來看，宏觀稅負水平穩定與(yu) 否取決(jue) 於(yu) 多種因素。從(cong) 作為(wei) 宏觀環境來看，宏觀稅負主要決(jue) 定於(yu) 稅收製度。加上時間維度，合理的宏觀稅負水平還應當是穩定的，可預期的。這樣，企業(ye) 、創業(ye) 者、投資者都能獲得一個(ge) 穩定的稅收環境，有利於(yu) 穩定創新行為(wei) 。

　　宏觀稅負的高與(yu) 低、輕與(yu) 重、穩與(yu) 變都會(hui) 從(cong) 不同角度影響創新，這對稅收製度改革提出了新要求，比起靜態的單一經濟學思維理解的稅收製度是不同的。是基於(yu) 某一個(ge) 方麵的創新，如企業(ye) 的研發，還是從(cong) 國家創新體(ti) 係來考慮，稅收製度改革會(hui) 有不同的設想和路徑。從(cong) 當前階段和條件來看，落實“稅收法定”原則，健全稅收民意表達機製，是形成宏觀分配激勵必不可少的。

　　市場激勵：構建促進公平競爭(zheng) 的稅收製度

　　首先，從(cong) 稅收收入製度看，要緊隨產(chan) 業(ye) 組織形態的變化完善稅收製度。網絡化創新模式催生創新治理變革，以組織為(wei) 單位的研發活動已成為(wei) 創新的主要組織形態。鼓勵集合企業(ye) 、大學、研究機構、金融機構等的組織優(you) 勢，發揮創新集群效應，是發達國家創新稅收政策的有機組成部分。公共研發平台、孵化器、風險投資、產(chan) 權交易機構、市場中介、技術標準和規範等，都是創新主體(ti) 的具體(ti) 組成部分，要形成有利於(yu) 專(zhuan) 業(ye) 化分工和新型創新平台發展的稅收製度。再如，電子商務、數字金融、共享經濟等模式不斷湧現，對這些新業(ye) 態不征稅並不會(hui) 激勵創新，而是要通過征稅營造公平和中性的稅收環境，這恰恰是保護創新的舉(ju) 措。

　　再次，從(cong) 稅收征管製度整體(ti) 看，要以有效征管和良好納稅服務形成公平規範的稅收環境。征管製度作為(wei) 基礎製度，其對宏觀創新環境的影響體(ti) 現在多個(ge) 方麵。良好的征管有利於(yu) 依法組織財政收入，培育公平、公正、公開、透明的市場環境，營造有利於(yu) 創新發展的機製體(ti) 製，確保稅收功能的實現，是增強各類市場主體(ti) 創新動力的前提和基礎。如果過頭稅、偷逃稅盛行，再好的稅製也發揮不了作用，企業(ye) 的公平競爭(zheng) 也無從(cong) 談起。當前應充分運用大數據治理稅收的優(you) 勢，發揮稅收征管作為(wei) 基礎製度的技術支撐、信息保障和監督引領作用。

　　最後，從(cong) 稅收收入製度和稅收征管製度改革整體(ti) 考慮兩(liang) 者的適應性程度。稅收收入製度的複雜程度決(jue) 定了稅收征管的難度，而稅收征管能力反過來限定了稅種及其模式的選擇。在新時期稅製改革中，應統籌實現稅收收入製度和稅收征管製度的相互適應、相互協調，避免“單邊改革”而降低稅製改革的整體(ti) 有效性。

　　行為(wei) 激勵：基於(yu) 創新行為(wei) 的稅收製度改革

　　無論是稅收優(you) 惠還是財政補貼，目的都是通過分擔創新主體(ti) 的創新風險以促進其創新活力，進而提升經濟社會(hui) 發展內(nei) 在創新驅動能力。當前稅收激勵的著力點主要在於(yu) ：

　　第一，企業(ye) 自主研發的稅收激勵。諸如研發費用稅前抵扣、加計扣除、加速折舊、設備投資稅收抵扣等稅收激勵直接降低了企業(ye) 稅負負擔，使企業(ye) 投資於(yu) 不確定性較強的研發創新項目的動機增強。基於(yu) 研發創新的累積性，稅收優(you) 惠可以有效激勵企業(ye) 更多地從(cong) 事基礎性研發活動，從(cong) 而提高企業(ye) 自主研發和創新的潛在實力。第二，強化產(chan) 學研合作的稅收激勵。如對國家實驗室、大學科技園等提供給孵化企業(ye) 的特定研發或孵化服務給予稅收優(you) 惠。第三，支持新興(xing) 產(chan) 業(ye) 發展的稅收激勵。運用稅收政策扶持高技術企業(ye) 和戰略性新興(xing) 產(chan) 業(ye) 發展是具體(ti) 手段之一。第四，支持創業(ye) 和中小企業(ye) 創新的稅收激勵。包括對創業(ye) 企業(ye) 、創投企業(ye) 、中小企業(ye) 的稅收減免和扶持等。第五，促進專(zhuan) 利和技術轉移的稅收激勵。如越來越多的國家采用專(zhuan) 門的針對專(zhuan) 利和技術轉移的製度設計，對企業(ye) 和自然人的專(zhuan) 利和技術轉讓收入給予所得稅和流轉稅方麵的優(you) 惠。第六，增加研發人力的稅收激勵。如從(cong) 應納稅額中直接扣除研發人員的工資稅和社會(hui) 保險額;直接降低個(ge) 人所得稅稅率，降低個(ge) 人所得稅基數;允許個(ge) 人或企業(ye) 給予研發類基金的捐贈稅前抵扣;等等。

　　但基於(yu) 企業(ye) 或個(ge) 人創新行為(wei) 的多樣性和不確定性，上述做法存在著眾(zhong) 多不盡現實的隱含假定，假定政府可以充分掌握各種信息，假定行為(wei) 人會(hui) 知曉並運用這些政策，基於(yu) 理想化假設的政策設計往往會(hui) 造成政策效果大打折扣甚至失效。因此，有必要深入把握各類創新行為(wei) 的特征、條件、行為(wei) 策略、風險差異等，從(cong) 行為(wei) 主義(yi) 出發，基於(yu) 創新行為(wei) 來進行製度設計，推動形成創新友好型的稅收製度，並把以臨(lin) 時政策形式出台的稅收激勵盡可能納入到稅收製度之中。

　　基於(yu) 創新行為(wei) 的激勵，不分行業(ye) 、企業(ye) 和規模，隻要有創新行為(wei) 就可以得到法定的稅式補貼。這與(yu) 臨(lin) 時性的稅收優(you) 惠政策是截然不同的。一是法定的，事先嵌入到稅法當中，形成一種新型的稅收製度。對於(yu) 創新主體(ti) 來說，不是政府給的優(you) 惠，不需要審批，不需要找關(guan) 係，對號入座，自然享有，創新主體(ti) 編製稅式補貼預算，接受監管。二是永久性的，期限決(jue) 定於(yu) 稅法修訂，不同於(yu) 部門政策確定的優(you) 惠政策期限，可預期性強。三是自主性的，是否能得到稅式補貼取決(jue) 於(yu) 創新行為(wei) ，而不是取決(jue) 於(yu) 政府部門的事先認定手續。隻要有創新行為(wei) ，企業(ye) 就可以申報稅式補貼。政府的監管是事中事後的，隻看有無創新行為(wei) ，即使創新失敗了，也認。如果作假，則予以嚴(yan) 懲。

　　社會(hui) 激勵：形成有利於(yu) 人力資本積累的稅收製度

　　人力資本是全社會(hui) 創新發展的基礎。創新驅動發展需遵循“以人為(wei) 本”的原則，即把人的素質和能力提升置於(yu) 基礎性地位。企業(ye) 、家庭(個(ge) 人)和社會(hui) 是人力資本積累主體(ti) ，稅收製度要有利於(yu) 全社會(hui) 各類主體(ti) 積累人力資本。

　　完善促進企業(ye) 積累人力資本的稅收激勵。如通過減少企業(ye) 研發人力成本，激勵企業(ye) 增加研發人員的數量，激發研發熱情和企業(ye) 家精神。針對企業(ye) 員工培訓、教育，給予稅式補貼，激勵企業(ye) 積累人力資本。

　　完善促進個(ge) 人積累人力資本的稅收激勵。隨著針對自然人的征稅範圍擴大，自然人稅收比重上升，迫切需要考慮個(ge) 人積累人力資本的稅式補貼，並納入到針對自然人的稅法之中。

　　完善促進社會(hui) 積累人力資本的稅收激勵。教育、培訓、醫療服務都是積累人力資本的主要途徑，除了政府加大投入外，可通過稅式補貼來激勵各種社會(hui) 組織加快人力資本積累。針對社會(hui) 大眾(zhong) 的營利性的、非營利性的教育機構、醫療服務機構都應當獲得稅式補貼，隻是程度不同。對於(yu) 非營利性的，應當永久性免稅。

　　從(cong) 創新驅動發展的內(nei) 在要求出發，係統構建創新友好型的稅收製度，是稅製改革的重要方向和目標。當前創新稅收激勵多基於(yu) 政策性優(you) 惠，臨(lin) 時性、被動性、特惠性的稅收激勵政策多，而法定性、開放性、普惠性和主動性的製度激勵少，其效果有限。基於(yu) “稅收環境論”蘊含的整體(ti) 性思維和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的長期性，稅製改革要有新理念，少搞短期性、補丁式的優(you) 惠政策，以稅收法定和創新宏觀環境優(you) 化為(wei) 出發點，以稅收收入製度和稅收征管製度的相互適應和協調為(wei) 著眼點，將創新理念真正融入到現代稅收製度建設中去。

　　來源：中國財經報 2017.2.7 第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