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改革中，需要處理好破與(yu) 立、“堵後門”與(yu) “開前門”、約束和激勵的關(guan) 係，以鼓勵真正幹事創業(ye) 的幹部。

　　當前，中國經濟一方麵向好的因素在增多，企穩的跡象更加顯著，而另一方麵，經濟增長的新動能還不夠強大，企穩回升的基礎還需要進一步鞏固。

　　下一步的關(guan) 鍵，是要在保持經濟基本穩定的前提下，下大力氣推進重點領域和關(guan) 鍵環節的改革，進一步增強和拓展經濟增長新動能，為(wei) 經濟持續穩定增長奠定更加堅實的基礎。

　　中國經濟企穩跡象更加顯著

　　為(wei) 什麽(me) 說中國經濟積極因素在增多、企穩的跡象更加顯著呢?主要可從(cong) 以下四個(ge) 方麵說明。

　　一是經濟增長速度回落幅度在收窄，呈現企穩態勢。比如，近年來中國GDP增速一直處於(yu) 回落態勢，2011年至2015年增速分別為(wei) 9.5%、7.7%、7.7%、7.3%和6.9%，2015年四個(ge) 季度GDP增速分別為(wei) 7.0%、7.0%、6.9%、6.8%，而2016年前三季度增速均為(wei) 6.7%。再比如，規模以上工業(ye) 增速也趨於(yu) 穩定，2016年一季度是5.8%，二、三季度和10月份都是6.1%。

　　二是需求狀況在改善。在消費需求繼續保持穩定增長的同時，2016年1-10月全國固定資產(chan) 投資增長8.3%，連續兩(liang) 個(ge) 月增速有所加快。特別是民間投資增速企穩回升，1-10月累計民間投資增長2.9%，比1-9月累計增幅高0.4個(ge) 百分點，其中9月、10月當月民間投資增幅達到4.5%和5.9%，連續兩(liang) 個(ge) 月顯著加快。進出口降幅也有所收窄。10月份，按人民幣計算，出口下降3.2%，降幅比上月收窄2.4個(ge) 百分點;進口增長3.2%，增速比上月加快1.0個(ge) 百分點。

　　三是企業(ye) 經營環境和效益狀況在改善。一方麵，工業(ye) 品價(jia) 格回升明顯。雖然平均來看1-10月工業(ye) 品出廠價(jia) 格同比下降2.5%，購進價(jia) 格同比下降3.8%，但動態來看，二者下降的幅度均呈持續收窄之勢。其中，出廠價(jia) 格9月份環比上漲0.5%，同比上漲0.1%，同比是自2012年3月份以來首次由負轉正;10月份環比上漲0.7%，同比上漲1.2%，與(yu) 9月相比回升趨勢明顯。

　　另一方麵，由於(yu) 供給側(ce) 結構調整取得成效，企業(ye) 綜合成本下降。比如，9月份工業(ye) 企業(ye) 每百元主營業(ye) 務收入中的成本為(wei) 85.87元，同比下降0.11元。在這兩(liang) 方麵因素作用下，1-9月規模以上工業(ye) 企業(ye) 利潤同比增長8.4%，其中三季度增幅為(wei) 12.6%。

　　四是企業(ye) 預期也在改善。比如，2016年10月份製造業(ye) PMI為(wei) 51.2%，比9月份大幅提高了0.8個(ge) 百分點，連續3個(ge) 月處於(yu) 臨(lin) 界點之上。從(cong) 分項指數看，10月份生產(chan) 指數為(wei) 53.3%，比上月上升0.5個(ge) 百分點，連續3個(ge) 月上升。新訂單指數為(wei) 52.8%，比上月上升1.9個(ge) 百分點，也連續多月處於(yu) 擴張區間。

　　另外，根據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企業(ye) 家調查係統的調查，企業(ye) 家無論是對當前形勢的判斷還是對未來發展的信心，都更加積極和樂(le) 觀。

　　經濟企穩的基礎仍不牢固

　　為(wei) 什麽(me) 說經濟企穩的基礎仍不牢固呢?主要是因為(wei) 經濟增長的新動能還不夠強大，還沒有能夠對增長發揮主導作用。經濟進入新常態，最大特點就是傳(chuan) 統動能優(you) 勢減弱，需要通過經濟結構的轉型升級培育新動能。可以說，增長新動能是否真正形成，是否在經濟增長中發揮主導作用，是判斷經濟是否具有企穩基礎的最主要因素。

　　當前經濟增長積極因素增多，在向好的方向發展，無疑首先是黨(dang) 中央國務院大力推進供給側(ce) 結構調整取得成效、增長新動能有所增強的反映，這既包括新產(chan) 業(ye) 、新業(ye) 態的不斷湧現，也包括去產(chan) 能、去庫存、去杠杆等取得積極成效。同時，這也是黨(dang) 和政府堅持適度擴大總需求、積極實施需求管理的結果，包括針對“補短板”需要大幅度增加基礎和公共設施投資、針對“去庫存”需要實施相對有利的貨幣政策等。

　　但整體(ti) 來看，新動能還不夠強大，新舊動能接續的任務還沒有真正完成，突出表現在兩(liang) 點。一是市場自主性回升的力量還相對較弱。比如，2016年1-10月，全國固定資產(chan) 投資增長8.3%，其中主要依靠政府及財政資金的基礎設施投資增長19.4%，而占全部投資60%以上的民間投資僅(jin) 增長2.9%。二是實體(ti) 經濟特別是製造業(ye) 的回升還不夠強勁。還以固定資產(chan) 投資為(wei) 例，三大主體(ti) 投資中基礎設施投資增長19.4%，房地產(chan) 投資增長6.6%，而工業(ye) 投資僅(jin) 增長3%，其中民間工業(ye) 投資僅(jin) 增長2.6%。顯然，在這種情況下，經濟企穩回升的基礎還需要進一步夯實和築牢。

　　現階段，無論從(cong) 發展需求還是供給條件看，中國經濟仍然具有中高速增長潛力，這一點無論是在決(jue) 策層還是學術界，都可以說是一個(ge) 基本共識。但問題在於(yu) ，曆史經驗和現實情況都充分說明，中高速增長的潛力並不會(hui) 自動實現，並不是說高速增長階段結束之後就會(hui) 自動出現中高速增長。實際上，中高速增長潛力有可能變為(wei) 現實，也有可能變不成現實。關(guan) 鍵就看我們(men) 能否根據發展條件、發展環境的變化，及時推進各項改革，構建起與(yu) 新階段新環境相適應的體(ti) 製機製，否則，中高速增長潛力的釋放就會(hui) 受阻，中高速增長就很難變為(wei) 現實。

　　可以舉(ju) 幾個(ge) 例子來說明。比如，投資需求方麵，現階段中國城鄉(xiang) 基礎設施投資需求依然是很大的，比如農(nong) 村道路硬化、垃圾汙水處理、危房改造、農(nong) 田水利設施建設、城市地下管網改造等等，而且支持這些領域建設的鋼材、水泥等工業(ye) 產(chan) 能都是過剩的。但充分釋放這些方麵的投資需求潛力，涉及到基礎設施投融資製度、農(nong) 村建設用地製度特別是宅基地製度以及鄉(xiang) 村治理體(ti) 製等方麵的改革。如果這些改革能夠有效推進，就不僅(jin) 能夠釋放出巨大的需求潛力，也能夠為(wei) 這些投資需求籌集到比較充足和可持續的資金支持。但如果這些方麵的改革不能深化，其潛力就很難實現。

　　再比如消費需求方麵，中國居民每年有1萬(wan) 多億(yi) 人民幣要花在國外購物上，而且這個(ge) 數字還在逐年增長。問題主要出在我們(men) 的產(chan) 品質量、安全標準等滿足不了消費者的需求。而近年來不少實際案例說明，盡管導致中國產(chan) 品質量檔次提升緩慢的原因複雜多樣，但其中最重要的一點，與(yu) 中國政府監管有效性及市場秩序不良有關(guan) 。在這種情況下，市場競爭(zheng) 往往起不到優(you) 勝劣汰的作用，而是“劣幣驅逐良幣”。如果我們(men) 在監管標準、監管執法有效性等方麵的改革能夠取得比較大的進展，產(chan) 品質量安全標準有顯著提升，也可以使這部分購買(mai) 力回流。

　　再比如要素供給方麵。中國經濟進入新階段，傳(chuan) 統比較優(you) 勢減弱，但這並不是意味著中國傳(chuan) 統比較優(you) 勢的完全消失。比如勞動力成本問題，雖然中國勞動力成本高於(yu) 非洲、東(dong) 南亞(ya) 等發展中國家，但還是遠遠低於(yu) 美國、歐洲等發達國家。而且近年來中國勞動力又呈現出高素質勞動力資源豐(feng) 富和成本相對較低的優(you) 勢。但由於(yu) 中國其他方麵成本比較高，使得中國勞動力資源的優(you) 勢很難發揮。

　　最近我們(men) 在廣東(dong) 調研時，有一家企業(ye) 負責人說，他們(men) 在美國投資的生產(chan) 陶瓷的分廠，其產(chan) 品綜合成本比國內(nei) 還低。低在什麽(me) 地方呢?不是低在勞動力成本，(中國同樣的勞動力，成本隻有美國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主要低在能源、資金、物流等方麵，這些方麵美國基本上都比中國低，而要降低這些方麵的成本，最根本的也要靠改革。

　　還比如，現在鼓勵創新發展，而許多創新成果的應用是需要改革來提供製度支持的，特別是需要改革來創造市場需求環境的。比如，通用航空、幹細胞治療等新型醫療技術的應用等，沒有體(ti) 製機製改革，創新很難得到市場的支持。我們(men) 在調研中了解到，反映製度供給不足的問題很多。

　　關(guan) 鍵還在加快推進各項改革

　　進一步壯大和拓展經濟發展新動能、夯實經濟穩定增長基礎的關(guan) 鍵，是加快推進各項改革。

　　十八大以來，新一屆領導集體(ti) 改革決(jue) 心之大、力度之大，是前所未有的。特別是黨(dang) 的十八屆三中全會(hui) 對改革進行了比較全麵的部署，社會(hui) 各界也給予了很高的期待。三中全會(hui) 以來，各項改革全麵推進，在不少領域都取得了比較明顯的成效。尤其在簡政放權、改進服務方麵，進展比較明顯。

　　但是，整體(ti) 來看，改革的實際成效與(yu) 黨(dang) 中央的要求，與(yu) 人民群眾(zhong) 的期待還有一定差距，其中一個(ge) 比較突出的問題，就是改革的部署比較多，舉(ju) 措比較多，而落地情況、實際效果還不盡如人意。這裏邊既有改革進入深水區，難度加大的問題，也有在推進改革的具體(ti) 途徑、方式方法方麵存在的問題。下一步深化改革，要著力處理好四個(ge) 方麵的重要關(guan) 係。

　　一是在改革的內(nei) 容上，要處理好供給側(ce) 改革與(yu) 需求側(ce) 改革的關(guan) 係。培育增長新動能要著力改善供給，這一點不難理解，也是當前社會(hui) 上的一個(ge) 普遍認識。但同時也應看到，充分挖掘和釋放需求側(ce) 潛力，對於(yu) 培育和拓展經濟新動能也是十分重要的。因此，既要堅持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的主攻方向，也要大力推進能夠充分釋放需求潛力的改革，比如前麵所說的農(nong) 村宅基地改革、產(chan) 品質量監管製度改革等。

　　二是在供給側(ce) 結構改革中，要處理好新產(chan) 業(ye) 與(yu) 傳(chuan) 統產(chan) 業(ye) 的關(guan) 係。既要重視新產(chan) 業(ye) 新業(ye) 態的發展，也要重視傳(chuan) 統產(chan) 業(ye) 改造升級，這兩(liang) 個(ge) 方麵要同時著力，不可偏廢。現在大家一說到新動能，往往首先想到的是“大眾(zhong) 創新、萬(wan) 眾(zhong) 創業(ye) ”，想的是新技術、新產(chan) 品、新業(ye) 態，實際上，傳(chuan) 統產(chan) 業(ye) 的轉型升級也是新動能，而且是現階段更大更重要的動能。

　　同時，要處理好政府與(yu) 市場的關(guan) 係。結構優(you) 化調整和升級的過程，是一個(ge) 市場優(you) 勝劣汰的過程。什麽(me) 技術路線可行，什麽(me) 產(chan) 業(ye) 有前景，什麽(me) 產(chan) 能是過剩產(chan) 能，什麽(me) 企業(ye) 是僵屍企業(ye) ，等等，都不是能夠通過行政辦法簡單認定的，而是一個(ge) 政府作用與(yu) 市場機製共同作用的過程。政府的經濟功能主要應當是打破壟斷，放鬆管製，創造公平競爭(zheng) 的市場環境，嚴(yan) 格執行環保、質量、安全標準，管好就業(ye) ，管好係統性風險，其他的事情則應當更多發揮市場機製的作用。

　　三是在改革推進方式上，要處理好頂層設計與(yu) 基層探索的關(guan) 係。現階段強調頂層設計是必要的，同時也要鼓勵基層大膽創、大膽試，否則可能使一些改革陷於(yu) 爭(zheng) 論而裹足不前。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強調，中央通過的改革方案要落地生根，必須鼓勵和允許不同地方進行差別化探索。在總體(ti) 原則方向確定的前提下，要進一步鼓勵地方、基層結合各自實際大膽試驗、大膽創新。同時，要容忍改革者犯錯誤，容忍改革失敗，為(wei) 地方和基層大膽試驗創造良好環境。

　　四是在改革動力機製設計上，要處理好激勵和約束的關(guan) 係。不論是穩增長還是調結構，都需要充分發揮廣大幹部的積極性。30多年來，中國經濟的高增長在很大程度上得益於(yu) 逐步形成的對各級幹部很強的激勵機製。現在看來，這個(ge) 機製在促進經濟高增長的同時，也帶來了不少問題，對之必須進行改革，以適應新任務、新要求。但在改革中，需要處理好破與(yu) 立、“堵後門”與(yu) “開前門”、約束和激勵的關(guan) 係，以鼓勵真正幹事創業(ye) 的幹部。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多次提出“三個(ge) 區分開來”的要求，要保護那些作風正派又敢作敢為(wei) 、銳意進取的幹部。隻有這樣，才能把大家的積極性真正調動起來，把改革推向深入。

　　作者：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副主任、黨(dang) 組成員、研究員 張軍(jun) 擴　來源：《中國經濟報告》2016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