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yu) 過去經濟快速發展背景下的宏觀經濟調控，我們(men) 比較熟悉、比較專(zhuan) 業(ye) 。比如經濟過熱時搞緊縮，經濟趨冷時搞擴張，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經過幾十年改革開放進程的洗禮，這樣的“逆風行事”機理已紮根於(yu) 我們(men) 的思想深處。但對於(yu) 經濟新常態下的宏觀經濟調控，我們(men) 則不大熟悉，甚至憑以往的知識結構和研究經驗難以做出清晰的闡釋。主要矛盾和問題發生變化了，所能調遣的“兵”、所能用上的“土”都不同於(yu) 以往了，宏觀經濟調控的理念、思想和戰略自然要有所不同。

　　具體(ti) 到降成本，特別是與(yu) 以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為(wei) 主線的政策體(ti) 係相匹配的降成本操作，更需謹慎從(cong) 事，以免招致似是而非的結果。

　　比如降低企業(ye) 稅費負擔。在當下的中國，稅費負擔無疑是企業(ye) 最亟待降低的成本，但這並非新的提法。從(cong) 東(dong) 南亞(ya) 金融危機到國際金融危機，我們(men) 都曾有過關(guan) 於(yu) 減稅降費的政策安排。隻不過以往的主要目的在於(yu) 增加企業(ye) 可支配收入、擴大社會(hui) 總需求，係總量性調節，其著力點是落在需求側(ce) 的。當下降低企業(ye) 稅費負擔的主要目的在於(yu) 降低企業(ye) 成本、提高供給質量，係結構性調整，著力點是落在供給側(ce) 的。並且，前者的推動力量主要是政策性安排，後者雖離不開政策性安排，但主要依托於(yu) 改革性行動。如此巨大的變化，一旦落在減稅降費的操作上，當然須謀後而動，看清楚再下手。

　　顯然，以增加財政赤字為(wei) 條件實施減稅降費，既同過去經濟快速發展背景下的操作沒什麽(me) 兩(liang) 樣，也與(yu) 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主線沒什麽(me) 關(guan) 係。更為(wei) 關(guan) 鍵的是，鑒於(yu) 財政赤字總要以增發國債(zhai) 來彌補，增發的國債(zhai) 雖可用置換的辦法無限期滾動，但終歸有債(zhai) 務利息產(chan) 生，債(zhai) 息支出總要疊加到原有的政府支出規模之上，包括債(zhai) 息支出在內(nei) 的所有政府支出又總要以稅費收入作為(wei) 財源基礎，故而，至少從(cong) 中長期看，它所帶來的絕非企業(ye) 稅費成本的降低，而是企業(ye) 稅費成本的提高。同時，也不會(hui) 由此改變資源在政府與(yu) 企業(ye) 之間的配置格局。最終，留給我們(men) 的唯一選擇是減稅降費與(yu) 削減政府支出聯動，以政府支出規模的削減為(wei) 企業(ye) 稅費負擔的降低騰挪空間。隻有這樣，才會(hui) 有真正意義(yi) 上的企業(ye) 稅費負擔的降低，才有可能發生資源配置格局有利於(yu) 企業(ye) 一方的變化，也才屬於(yu) 契合經濟新常態和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主線的降成本操作。

　　再如降成本的行為(wei) 主體(ti) 。以往並非沒有降成本的相關(guan) 操作，但主要是企業(ye) 的事情。作為(wei) 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的任務抓手之一，將降成本上升至宏觀經濟政策層麵並站在關(guan) 係國家經濟發展全局的高度加以推進，在迄今可觀察的中國曆史上，這可能是第一次。其基本原因在於(yu) ，當下的降成本操作主要針對的是稅費和要素成本，特別是製度性交易成本。稅費成本是由政府施加給企業(ye) 的成本，無論是著眼於(yu) 它的實質降低——從(cong) 政府職能格局調整入手、通過削減政府支出規模加以實施，還是在不觸動政府職能和政府支出的條件下，通過擴大財政赤字來實現，都要通過政府來操作。要素成本的降低盡管從(cong) 根本上說要依托於(yu) 企業(ye) ，但無論如何離不開政府的介入。至於(yu) 降低製度交易性成本，則更需要政府從(cong) 宏觀層麵通過改革的辦法加以推進。

　　正因如此，有別於(yu) 以往主要立足於(yu) 企業(ye) 和市場、“不用揚鞭自奮蹄”的微觀層麵的降成本行動，政府作為(wei) 一個(ge) 重要的行為(wei) 主體(ti) 積極而全麵地介入降成本且自上而下地加以推動，是這次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背景下一個(ge) 十分突出的特點。

　　按照中央經濟工作會(hui) 議的部署，2017年經濟工作的重點任務，如果簡略為(wei) 一句話，就是深化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在這一背景下，降成本的意義(yi) 會(hui) 更加凸顯，圍繞降成本的政策措施會(hui) 擺到更加重要的位置。從(cong) 黨(dang) 和國家事業(ye) 發展全局出發，為(wei) 降成本提供係統的學理支撐和方法論支持，讓降成本操作建立在精準的專(zhuan) 業(ye) 分析基礎之上，是相關(guan) 學者今後當仁不讓的重要任務。(作者係中國社科院經濟所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