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什麽(me) 導致了如此之大的收入差距？有人將之歸咎為(wei) 全球化，經濟要素的全球流動，致使資源和財富再分配。新興(xing) 經濟體(ti) 國家異軍(jun) 突起，傳(chuan) 統老牌歐美經濟強國不再享有競爭(zheng) 優(you) 勢。全球化一方麵造成發達國家與(yu) 新興(xing) 經濟體(ti) 之間的收入差距縮小；另一方麵，也帶來歐美國家內(nei) 部收入分配的“極值化”：高收入者收入更高，低收入者收入持續降低。因此，在美國大選期間，我們(men) 聽到了中低收入者對全球化的詬病，希望改變收入差距不斷被拉大的現狀。

 

　　然而，僅(jin) 僅(jin) 將收入差距歸咎為(wei) 全球化的衝(chong) 擊，未免過於(yu) 偏頗。其中大選政治的因素也非常明顯。從(cong) 客觀上分析，導致美國收入差距擴大的原因有以下幾個(ge) 。通過一一細數收入差距產(chan) 生的諸多原因，我們(men) 也看得到貧富差距將很難在短時間解決(jue) ，並將成為(wei) 美國在很長時期內(nei) 積重難返的治理難題。

 

　　第一，全球經濟長期低增長在客觀上就可能帶來收入差距，未來特朗普麵臨(lin) 的外部經濟環境並不樂(le) 觀。主要經濟體(ti) 需求不足，貿易低迷，對經濟發展的助推力不足。同時，全球需求不足也阻礙了中產(chan) 階級收入的增加，無形地拉大了收入差距。雖然美國經濟略有回溫，但放眼全球經濟形勢，風險增加、治理規則的有效性與(yu) 包容性欠缺、主要國家經濟增長存在不確定性，特朗普想要彌補收入鴻溝的外部經濟環境並不具備。加之美國本土經濟、政府重視不足等因素，都導致普通勞動者無法扭轉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不利地位。

 

　　第二，減稅政策可能成為(wei) 進一步助長收入不平等的元凶。長期以來，抑製經濟不景氣的經濟政策（主要是減稅政策）一般會(hui) 進一步增加貧富差距。後裏根時代的大型減稅措施就受到不少經濟學家的詬病，他們(men) 認為(wei) 減少稅收實際上是加劇不平等的元凶。雖然，減稅作為(wei) 經濟複興(xing) 計劃的核心手段，被裏根及其後續政府所采納，但實際上，收入越高的群體(ti) 從(cong) 降稅舉(ju) 措中的收益越大，甚至發生了對最富有群體(ti) 減稅，而對占比90%的不富有家庭增稅的現象。如今，特朗普主張的減稅政策，很有可能在表麵上兼顧簡單公平與(yu) 抑製經濟衰退的雙重功效，但實際上再次重複後裏根時代減稅政策，偏袒占人口0.1%的少數富裕群體(ti) 。

 

　　第三，技術進步大大提高了勞動生產(chan) 率，但是也逐漸淘汰了傳(chuan) 統勞工，逐步帶來收入差距上的“馬太效應”。隨著先進技術在工業(ye) 生產(chan) 中的普及，生產(chan) 過程趨於(yu) 智能化。能夠繼續留在該行業(ye) 中的勞工需要具備前所未有的知識和技能水平，需要經過專(zhuan) 業(ye) 化的培訓。現代化、自動化工廠裏的勞動者門檻大大提高了。跨過這道門檻的高級技工的收入不斷抬高，而教育水平低、技術水平差、未經專(zhuan) 業(ye) 培訓的勞動者在勞動力市場上逐漸失去競爭(zheng) 力。可見，在勞動力市場上，技術進步加大了對複雜勞工的需求，也帶來了普通工人在就業(ye) 市場上的需求量相應萎縮，這必然導致一大批普通勞動工人成為(wei) 過剩勞動力，從(cong) 而增加失業(ye) 率。勉強留下的勞動者們(men) 也不得不接受較低的工資水平。目前美國社會(hui) 的第三產(chan) 業(ye) 雖然吸納了大量就業(ye) ，但是其平均收入水平還相當低。在這種狀況下，如果做不到收入結構的再分配，或是對產(chan) 業(ye) 結構與(yu) 報酬的再調整，很難擺脫技術進步帶來收入差距不斷拉大的“馬太效應”。

 

　　第四，種族歧視等深層社會(hui) 問題仍是治理收入不平等的桎梏。美國社會(hui) 的深層次問題也深刻影響著貧富差距鴻溝的形成。比如種族歧視問題，雖說美國的公共政策和法律法規鮮有歧視性條款，但種族歧視卻深深存在於(yu) 經濟社會(hui) 的各個(ge) 角落。美國黑人的受教育水平依然大大低於(yu) 白人，黑人的就業(ye) 明顯集中在低收入領域。教育和分工的種族差異帶來深刻的社會(hui) 問題，具體(ti) 到幾乎固化的種族間收入差距上，其對社會(hui) 的負麵影響至今難以消除。如果無法根除種族歧視等社會(hui) 問題，它們(men) 仍將成為(wei) 誘發貧富差距擴大的根源性因素。

 

　　最後，特朗普在競選期間打出的諸多口號和政策獲得不少草根支持，實際上反映了美國社會(hui) 內(nei) 部對全球化、對收入差距的反應，也是美國經濟社會(hui) 長期積累問題的放大。但是，如果靜下來仔細推敲，美國貧富差距等經濟社會(hui) 問題並非一朝一夕可以解決(jue) 。而且，不少政策顯然不是理性應對的最優(you) 政策選擇。例如，特朗普提出限製移民的政策，很容易激化已有的種族矛盾、社會(hui) 階層矛盾，與(yu) 解決(jue) 亟須緩解階層衝(chong) 突、降低收入不平等的現實訴求背道而馳。此外，特朗普的減稅政策，雖說是想仿照“裏根大範圍減稅”的範本，進而抑製經濟不景氣的局麵，但最終的結果很容易走到再次擴大收入差距的曆史老路；再如，像英國選擇脫歐來“躲避”全球化的“負麵溢出效應”一樣，特朗普聲稱貿易保護、打造“美國製造”、看緊邊界避免外來勞工等行為(wei) ，反而可能會(hui) 增加中產(chan) 階級的負擔，不利於(yu) 彌合不斷擴大的貧富差距之鴻溝。長遠來看，隻有改善經濟狀況、加強國際對話與(yu) 合作、促進創新、有效地進行收入再分配，才是治理貧富差距鴻溝標本兼顧的良策。

 

　　（作者係中國社會(hui) 科學院世界經濟與(yu) 政治研究所國際戰略室副主任、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