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了《關(guan) 於(yu) 完善產(chan) 權保護製度依法保護產(chan) 權的意見》。這是一個(ge) 順應時代潮流、呼應社會(hui) 期盼的綱領性文件。能否認真執行和不折不扣地實現這一行動綱領，關(guan) 乎中國經濟能否成功應對當前麵臨(lin) 的挑戰和順利實現經濟發展模式的轉型。因此，它的頒布和執行應當引起社會(hui) 各界的充分關(guan) 注和全力支持。

　　歸屬清晰、權責明確、保護嚴(yan) 格、流轉順暢的產(chan) 權製度，是市場經濟和相關(guan) 製度安排的基礎。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從(cong) 上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在農(nong) 村建立家庭承包製開始，到80年代中後期放開民營經濟和90年代推進國有企業(ye) 公司製改革，逐步打破計劃經濟條件下國有經濟一統天下的僵化體(ti) 製，建設多種所有製經濟共同發展的產(chan) 權製度。與(yu) 此同時，依法保護各種所有製經濟產(chan) 權的需要也日益突出。2003年十六屆三中全會(hui) 提出“要依法保護各類產(chan) 權”，“保障所有市場主體(ti) 的平等法律地位和發展權利”，2004年將“公民的合法的私有財產(chan) 不受侵犯”寫(xie) 入憲法，再到2007年出台物權法，標誌著產(chan) 權保護製度正在逐步形成，社會(hui) 加強產(chan) 權保護的呼聲也不斷增強。

　　但是也要看到，當前我國產(chan) 權保護狀況仍然存在很多值得擔憂的問題，與(yu) 建立統一開放、競爭(zheng) 有序的現代市場經濟體(ti) 係還有相當大的距離。特別是未能實現對不同所有製經濟產(chan) 權的平等保護，公權力侵害私有產(chan) 權和民營企業(ye) 資產(chan) 等現象還時有發生;公有產(chan) 權受到內(nei) 部人侵犯和公有資產(chan) 流失的情況依然在相當範圍內(nei) 存在;侵犯知識產(chan) 權、嚴(yan) 重損害技術創新積極性的行為(wei) 也易發多發。這些都損害人民大眾(zhong) 的財產(chan) 安全感，毀壞社會(hui) 信心和對未來的良性預期，消磨企業(ye) 家投資興(xing) 業(ye) 的積極性，對經濟社會(hui) 發展造成負麵效應。

　　目前我國經濟存在一個(ge) 棘手的問題，是相當一部分企業(ye) 家對自己的財產(chan) 財富缺乏安全感，對企業(ye) 前途沒有穩定的預期，因而投資興(xing) 業(ye) 的意願低落。企業(ye) 家存在這種擔憂，原因是多重的，其中的關(guan) 鍵是我國產(chan) 權保護製度存在的問題亟待解決(jue) 。德國哲學家黑格爾說過，財產(chan) 權是人的自由意誌的定在。我國的古語也一語道破，“有恒產(chan) 者有恒心，無恒產(chan) 者無恒心”。財產(chan) 權是中等收入群體(ti) 對社會(hui) 信心的主要來源，保護好產(chan) 權，保障財富安全，才能讓他們(men) 安心、有恒心，才能穩定他們(men) 的預期。

　　正是基於(yu) 這樣的現實和認識，黨(dang) 的十八大以來，黨(dang) 中央、國務院對加強產(chan) 權保護提出了一係列新要求。十八屆三中全會(hui) 提出完善產(chan) 權保護製度，保護各種所有製經濟產(chan) 權和合法利益;十八屆四中全會(hui) 提出健全以公平為(wei) 核心原則的產(chan) 權保護製度，加強對各種所有製經濟組織和自然人財產(chan) 權的保護;十八屆五中全會(hui) 提出推進產(chan) 權保護法治化，依法保護各種所有製經濟權益。這次出台的《關(guan) 於(yu) 完善產(chan) 權保護製度依法保護產(chan) 權的意見》，是十八大以來完善產(chan) 權保護製度、推進產(chan) 權保護法治化精神和要求的具體(ti) 落實，表明黨(dang) 中央、國務院依法保護各種經濟組織和公民財產(chan) 權利的莊嚴(yan) 承諾。文件堅持十八大以來強調的“問題導向”，找出出現問題的體(ti) 製機製和政策上的原因，然後提出有效管用的改革舉(ju) 措來解決(jue) 問題。《意見》提出，加強產(chan) 權保護的根本之策是全麵依法治國，進一步完善現代產(chan) 權製度，推進產(chan) 權保護法治化。強調要堅持五條原則，即堅持對不同所有製經濟實行平等保護，公有製經濟財產(chan) 權不可侵犯，非公有製財產(chan) 權同樣不可侵犯;堅持全麵保護;堅持依法保護;堅持共同參與(yu) ，做到政府誠信與(yu) 公眾(zhong) 參與(yu) 相結合;堅持標本兼治，著眼長遠，著力當下。其中不少提法具有鮮明的特色，反映了對相關(guan) 改革認識的深化。

　　受製於(yu) 傳(chuan) 統體(ti) 製下把所有製分成黑白兩(liang) 類的觀念，即使在上世紀中後期開始容許私有經濟存在，但仍然把所有製分成三六九等，對不同所有製經濟的產(chan) 權也往往實行保護不同等的差別待遇，對非公有產(chan) 權的保護弱於(yu) 對公有特別是國有產(chan) 權的保護。比如，《刑法》中規定的關(guan) 於(yu) 受賄罪、職務侵占罪、貪汙罪、侵犯財產(chan) 罪、破壞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秩序罪等罪名，存在因所有製主體(ti) 身份不同而同罪異罰或異罪異罰的現象，對侵占國有企業(ye) 財產(chan) 行為(wei) 的懲罰重於(yu) 對侵占非公有製企業(ye) 財產(chan) 行為(wei) 的懲罰。十八屆三中全會(hui) 指出，公有製經濟和非公有製經濟都是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國家保護各種所有製經濟產(chan) 權和合法權益，保證各種所有製經濟同等受到法律保護。落實這個(ge) 要求，相關(guan) 立法應按照“平等保護”的基本原則調整完善。《意見》根據這個(ge) 基本原則，要求健全以企業(ye) 組織形式和出資人承擔責任方式為(wei) 主的市場主體(ti) 法律製度，統籌研究清理、廢止按照所有製不同類型製定的市場主體(ti) 法律和行政法規，加大對非公有財產(chan) 的刑法保護力度。這些都是解決(jue) 現行法律保護不平等問題的重要舉(ju) 措。它的實現，將為(wei) 我國市場交易構建市場經濟所必需的平等競爭(zheng) 環境邁出重要一步。

　　另外一件需要一定政治勇氣和智慧來處理的事情，是甄別和糾正涉及產(chan) 權的錯案冤案。在改革開放的推動下，我國司法體(ti) 製改革和司法對產(chan) 權的保護都獲得了新的動力，但司法不公、不規範導致產(chan) 權受到侵害的現象仍然存在。比如，一些公檢法機關(guan) 濫用司法權力，黨(dang) 政領導幹部幹預司法活動，在沒有充分證據和法律依據的情況下，違反司法程序，甚至以“莫須有”的罪名，通過限製人身自由、拘押、恐嚇等方式接管民營企業(ye) 家的資產(chan) ，以明顯低於(yu) 市場公允的價(jia) 格拍賣或變賣民營企業(ye) 涉案財產(chan) 。上述行為(wei) 造成了一些侵害產(chan) 權的錯案冤案，嚴(yan) 重損害了政府和司法機關(guan) 的公信力，社會(hui) 反映強烈。《意見》提出，要堅持有錯必糾，對涉及重大財產(chan) 處置的產(chan) 權糾紛申訴案件、民營企業(ye) 和投資人違法申訴案件依法甄別，確屬事實不清、證據不足、適用法律錯誤的錯案冤案，要依法予以糾正並賠償(chang) 當事人的損失。為(wei) 了維護法律尊嚴(yan) 和司法權威，經濟案件中的錯案冤案應該依法予以糾正，尤其是對社會(hui) 反響較大、存在較多疑點的案件，甄別和糾正若幹典型案例，有利於(yu) 給社會(hui) 以法治引導，喚起社會(hui) 各界對保護產(chan) 權的普遍認知，讓大眾(zhong) 感受到公平正義(yi) 。

　　與(yu) 此相聯係，還有一個(ge) 妥善處理在法治不健全的情況下民營企業(ye) 經營不規範的問題。長期以來特別是在改革開放的早期階段，各類企業(ye) 特別是民營企業(ye) 在成長過程中往往存在一些“灰色”經營甚至違法行為(wei) 。一旦企業(ye) 涉案，容易新賬舊賬一起算。對此，一些民營企業(ye) 憂心忡忡，也造成一些人心思不定、投資意願不強，向外轉移財產(chan) 。《意見》提出，要嚴(yan) 格遵循法不溯及既往、罪刑法定、在新舊法之間從(cong) 舊兼從(cong) 輕等原則，以發展眼光客觀看待和依法妥善處理改革開放以來各類企業(ye) 特別是民營企業(ye) 經營過程中存在的不規範問題。按照這樣的方向性要求來處理既往問題，更有利於(yu) 穩定社會(hui) 預期和增強企業(ye) 家的安全感。

　　《關(guan) 於(yu) 完善產(chan) 權保護製度依法保護產(chan) 權的意見》的出台，為(wei) 建設現代產(chan) 權製度、依法平等保護各類法人和自然人財產(chan) 權利提供了一個(ge) 良好的行動綱領。不過正如馬克思所說，“一步實際運動要比一打綱領更為(wei) 重要”。為(wei) 了完成這一宏大的事業(ye) ，僅(jin) 僅(jin) 有一個(ge) 好的綱領是不夠的，重要的是采取實際行動，把各項改革措施落到實處。在我看來，為(wei) 了把《意見》落到實處，需要動員社會(hui) 各方力量做好以下幾件事：

　　第一，開展全民性的學習(xi) 運動。我國曆史上缺乏法治傳(chuan) 統。人民大眾(zhong) 特別是部分領導幹部缺乏法治觀念常常對建設法治國家形成障礙。因此，應當利用貫徹執行《意見》的機會(hui) ，在全體(ti) 人民特別是領導幹部中開展一次普法學習(xi) 和教育運動，形成尊重法律、捍衛法律、抵製一切違反法治和破壞產(chan) 權行為(wei) 的全民共識。

　　第二，根據《意見》要求完善有關(guan) 的法律製度。在改革開放以前崇尚“和尚打傘(san) 、無發(法)無天”思想的影響下，我國的法律製度是極不完備的。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法律製度逐漸完備起來。但是直到現在，與(yu) 現代法治觀念和現代產(chan) 權製度不相吻合的地方還是所在多有，亟須加以完善。有了比較完備的法律，還需要製定法律的實施細則和執法活動的種種規程。

　　第三，大力推進法治政府和政務誠信建設。各級政府和政府工作人員必須守信踐諾，在產(chan) 權保護上起模範作用。保護產(chan) 權是在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條件下更好發揮政府作用的重要內(nei) 容。但從(cong) 實踐來看，一些黨(dang) 政機關(guan) 在保護產(chan) 權的作用發揮上還很不夠，甚至存在由於(yu) 政府自身的不當行為(wei) 造成企業(ye) 和公民財產(chan) 權受到侵害的現象。保護產(chan) 權，政府必須帶頭做出表率。正如《意見》指出的，各級政府及有關(guan) 部門要嚴(yan) 格兌(dui) 現向社會(hui) 及行政相對人依法作出的政策承諾，認真履行在招商引資、政府與(yu) 社會(hui) 資本合作等活動中與(yu) 投資主體(ti) 依法簽訂的各類合同，不得以政府換屆、領導人員更替等理由違約毀約。確因公共利益或者其他法定事由需要改變政府承諾和合同約定的，要嚴(yan) 格依照法定權限和程序進行，並對企業(ye) 和投資人因此而受到的財產(chan) 損失依法予以補償(chang) 。在完善財產(chan) 征收征用製度方麵，著力解決(jue) 征收征用中公共利益擴大化、程序不規範、補償(chang) 不合理等問題。

　　雖然所有這一切都需要付出極大的努力、克服種種困難和障礙才能做好，但我相信，隨著《意見》提出的各項改革措施的落實，我國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的法治建設必將迎來一個(ge) 更加光明的未來。

　　(作者為(wei)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