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衲被”是對美國地方政府治理體(ti) 係的形象概括，就像由雜亂(luan) 無章的小碎布做成漂亮的“百衲被”一樣，美國地方政府也存在一個(ge) 雜而不亂(luan) 、和而不同的有序體(ti) 係。美國現有地方政府8.7萬(wan) 個(ge) ，包括縣、自治市、鄉(xiang) 鎮、學區政府、特別區政府等不同類型。其中，對我國村級治理最有借鑒意義(yi) 的，莫過於(yu) 鄉(xiang) 鎮自治。美國典型的鄉(xiang) 鎮主要集中在東(dong) 北部的新英格蘭(lan) 地區，在那裏，鄉(xiang) 鎮是最基本的地方自治單位，承擔著除司法之外的所有公共服務功能。鄉(xiang) 鎮的麵積約20―40平方英裏，接近55%的鄉(xiang) 鎮所轄居民在1000人以下。從(cong) 麵積和人口數量來衡量，美國的鄉(xiang) 鎮與(yu) 中國的村落大致相當。

　　美國是一個(ge) 聯邦製國家，中央政府與(yu) 州政府依照憲法實行分權，地方基層則普遍自治。麵積、人口和經濟規模越小的地方單位，自治程度越高。鄉(xiang) 鎮自治模式是北美大陸最早的治理模式，其最大的特點就是高度自治，由全體(ti) 居民直接選舉(ju) 產(chan) 生鄉(xiang) 鎮管理委員會(hui) ，成員一般為(wei) 3―9人，任期1年，並根據實際情況再選出一定數量的人員承擔某些具體(ti) 的行政職能，如財產(chan) 評估員、收稅員、治安員、鄉(xiang) 鎮文書(shu) 、司庫等。自治絕不僅(jin) 僅(jin) 限於(yu) 選舉(ju) 投票，更體(ti) 現為(wei) 民眾(zhong) 對政治進程的充分參與(yu) 。事實上，基層公共事務的決(jue) 策都由全體(ti) 居民召開鄉(xiang) 鎮會(hui) 議討論決(jue) 定，委員會(hui) 及各個(ge) 官員隻是純粹的執行機構和日常事務的管理者，其權力非常有限。

　　對美國“鄉(xiang) 鎮自治”的運作過程與(yu) 精神實質分析得最為(wei) 透徹的，莫過於(yu) 托克維爾的《論美國的民主》。在論述鄉(xiang) 鎮的治理邏輯時，托克維爾強調鄉(xiang) 鎮公權的源泉是居民，鄉(xiang) 鎮治理不采用代議製，不委托代理人，而由全體(ti) 居民通過鄉(xiang) 鎮會(hui) 議決(jue) 定一切重大事務。居民彼此之間是平等的，“每一個(ge) 人都有一份同等的權力，平等地參與(yu) 國家的管理”，“每一個(ge) 人的文化程度、道德修養(yang) 和能力，也被認為(wei) 是與(yu) 其他任何同胞相等的”。鄉(xiang) 鎮的日常行政由每年一選的“行政委員”（鄉(xiang) 鎮管理委員會(hui) 成員）與(yu) 其他官員負責，他們(men) 的職責由州法律規定並執行鄉(xiang) 鎮會(hui) 議的決(jue) 策。在鄉(xiang) 鎮和上級政府的關(guan) 係方麵，托克維爾也有所記述。獨立和自主治理是美國鄉(xiang) 鎮的一般狀況，“鄉(xiang) 鎮一般隻在我稱之為(wei) 公益的利益上，即在各鄉(xiang) 鎮共享的利益上服從(cong) 於(yu) 州”，“鄉(xiang) 鎮在隻與(yu) 其本身有關(guan) 的一切事務上仍然是獨立的，而且我認為(wei) 新英格蘭(lan) 的居民沒有一個(ge) 人會(hui) 承認州有權幹預純屬於(yu) 鄉(xiang) 鎮的利益”。他還敏銳地觀察到，在美國，“鄉(xiang) 鎮自治”不僅(jin) 有製度，而且有支持和鼓勵這種製度的鄉(xiang) 鎮精神。所謂鄉(xiang) 鎮精神，就是鄉(xiang) 鎮居民參與(yu) 本地公共事務的公民精神和對鄉(xiang) 土依戀、熱愛的社區精神。鄉(xiang) 鎮精神與(yu) “鄉(xiang) 鎮自治”是相輔相成的，“新英格蘭(lan) 的居民依戀他們(men) 的鄉(xiang) 鎮，因為(wei) 鄉(xiang) 鎮是強大的和獨立的；他們(men) 關(guan) 心自己的鄉(xiang) 鎮，因為(wei) 他們(men) 參加鄉(xiang) 鎮的管理；他們(men) 熱愛自己的鄉(xiang) 鎮，因為(wei) 他們(men) 不能不珍惜自己的命運”。

　　基層公職越幹淨、含權量越小，就越能吸引那些真正熱心公益的人士來參加競選，鄉(xiang) 鎮精神更使得居民決(jue) 不會(hui) 為(wei) 了眼前利益而出賣自己所珍視的權利。不難想象，在這樣的政治架構和社會(hui) 民情之下，賄選既沒必要也不可能。

　　可見，賄選問題的真正核心在於(yu) 農(nong) 村的權力結構與(yu) 運作模式。一方麵，上任後的巨大權力與(yu) 利益回報激勵著競選者不惜一切代價(jia) 當選；另一方麵，對村政難以做主的無力感使村民輕易地放棄了自己的權利。這才是賄選產(chan) 生的根源。美國的“鄉(xiang) 鎮自治”經驗表明，健康的民主需要紮實的製度建設和地方治理結構的根本轉變。

　　（2011年4月中《領導科學》王斌任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