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待深挖日本的公民社會(hui) 當下遠比二十年前更有活力，而其非營利組織(NPO)和非政府組織(NGO)的數量不僅(jin) 大幅度增長，同時它們(men) 的活動領域也越來越廣。現在大約有80,000個(ge) 公民社會(hui) 組織活躍在日本的各個(ge) 領域，因此我們(men) 很難用幾句話簡單的概括日本的公民社會(hui) 。我們(men) 可以看到的是，日本從(cong) 這些組織的活動以及它們(men) 所調動的公民參與(yu) 中獲益頗多。

非營利組織的成立法案已經通過了十多年，但現行的監管環境並不讓人滿意。非營利組織的官方批準手續仍然耗時耗力，而這些繁瑣手續並沒有太大的用處。繁瑣的官僚手續讓本來就已深陷資金匱乏和人手不足的困難中的非營利組織雪上加霜。目前官方注冊(ce) 的非營利組織有40,510個(ge) ，其中獲得了免稅地位的隻有176個(ge) . 而免稅地位在非營利組織和非政府組織發達的國家則是一個(ge) 慣例。問題在於(yu) 負責審批免稅地位的財政部門不情願讓其成為(wei) 慣例。因此，非營利組織在財政上的弱勢影響了他們(men) 的能力和效率，這同時也體(ti) 現出政府對公民群體(ti) 的不信任。

　　一份2010年內(nei) 閣調查表明，非營利組織的平均收入為(wei) 200,000美元，而收入中位數隻有60,000美元。在預算較少的情況下，非營利組織還發揮出現有的影響力。這說明，如果政府能放鬆管製，減輕稅收，讓非營利組織發揮出自己的潛力，他們(men) 的發展前景將更好。1998年非營利組織立法的起因是1995年的神戶地震。當時全國的公民都被動員起來幫助那些地震受害者，並參與(yu) 重建工作。媒體(ti) 抓住這個(ge) 機會(hui) 指出政府對於(yu) 地震的反應緩慢不力，並建議公民們(men) 如何在類似事情上有所作為(wei) 。

　　繼2008年雷曼兄弟事件的衝(chong) 擊之後（由次貨市場崩潰引發的全球金融危機在日本被大眾(zhong) 所知），是非營利組織帶領公眾(zhong) 關(guan) 注因此而突然失業(ye) 的250,000合同工的困境。自九十年代末以來，對勞工市場的逐步去監管化導致三分之一的勞動者的工作不再穩定。低報酬、崗位不確定性的工作不僅(jin) 降低了對勞工的保護，同時政府還削減了社會(hui) 保障。這使得工人被解雇之後基本無法得到政府的援助。

　　為(wei) 了得到媒體(ti) 的關(guan) 注並讓政府采取行動，一些財政緊張的小規模非營利組織在衛生勞工福利部（譯注：日文為(wei) 厚生労働省）正對麵的日比穀公園中，為(wei) 被解雇的工人搭建了帳篷村。這是個(ge) 標誌性的轉折。這次事件不僅(jin) 博取了公眾(zhong) 的同情，也引發了關(guan) 於(yu) 日本國內(nei) 不平等加劇的全國性辯論。這成為(wei) 民主黨(dang) 在2009年大選中擊敗自民黨(dang) 的重要因素。神戶地震發生後，非營利組織的反應比政府更加迅速和高效，體(ti) 現了他們(men) 的作用。可惜的是，非營利組織的潛力並沒有被挖掘出來，而且很多正在慢慢消亡中。

　　據支持公民組織立法聯盟（一個(ge) 為(wei) 非營利組織政策進行倡導的組織）的副主任鈴木濱崎步（Ayumi Suzuki）表示，非營利組織的最大作用是培養(yang) 公民發現和解決(jue) 社會(hui) 問題的能力，以此來增強公民的權力和參與(yu) 度。從(cong) 這方麵來說，她認為(wei) 非營利組織應該更加努力去讓公眾(zhong) 參與(yu) 到他們(men) 的活動中來。民意調研顯示越來越多的人有興(xing) 趣參與(yu) 到非營利組織的活動中，但非營利組織的工作人員被日常事務壓得喘不過氣來，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去向公民宣傳(chuan) 並調動他們(men) 參與(yu) 的積極性。

　　從(cong) 某些方麵來說，非營利組織申請基金和補助比向公眾(zhong) 募款更容易。鈴木認為(wei) ，日本沒有慈善傳(chuan) 統的看法很可能是個(ge) 誤解。民意調研顯示，每四人中就有一人對捐贈表示出興(xing) 趣，而非營利組織對於(yu) 籌集捐款卻顯得不夠積極。鈴木認為(wei) ，與(yu) 其說日本人不習(xi) 慣於(yu) 捐助，不如說日本不習(xi) 慣於(yu) 求助。（額外透露一點，她動員我捐錢了！）美國頂尖非政府組織所青睞的郵寄勸募方式在日本根本沒有，這給那些想捐助的人帶來了不必要的麻煩。

　　鈴木認為(wei) 非營利組織並不應該去扮演解決(jue) 問題的角色，而應在提高公眾(zhong) 意識，提高公民的參與(yu) 度，改善公民生活、社區環境以及政府執政方麵發揮作用。

　　支持公民組織立法聯盟在過去自民黨(dang) 領導的十年中七次修訂了非營利組織監管規則。讓頑固的政府官僚們(men) 同意進行這麽(me) 多次的修訂顯示了堅持不懈的重要性，同時也讓人看到公民社會(hui) 的不斷努力可以有所作為(wei) 。鈴木從(cong) 今年早些時候的稅務機關(guan) 提交的改革草案中看到了希望，盼望著親(qin) 非營利組織的民主黨(dang) 能夠進行重大的稅製改革。

　　《公民社會(hui) 的敗退：當代日本的第三部門（2010）》（The Failure of Civil Society: The Third Sector and the State in Contemporary Japan (2010)）的作者小川彰弘（Akihiro Ogawa）認為(wei) ，日本的非營利組織已經出現分化。一方麵，有些非營利組織從(cong) 當地政府承包事務而成為(wei) 其服務供應商。由於(yu) 有資金來源，所以他們(men) 存活了下來。但是組織成員們(men) 卻對組織的宗旨和未來發展方向產(chan) 生了疑惑。顯然他們(men) 的處境很悲慘。政府對於(yu) 非營利組織的支持還遠遠不夠。我覺得現在是時候是政府考慮針對非營利組織的政策了。否則這類的非營利組織會(hui) 因為(wei) 誌願者的離開而消亡。

　　小川又說，

　　另一方麵，我又看到另一個(ge) 極端；有些非營利組織正在努力把自己建設成社會(hui) 企業(ye) (shakaiteki kigyo)。組織掌權者把非營利組織作為(wei) 了當地社區完成社會(hui) 企業(ye) 責任的一個(ge) 方式。我最近感受到了這種活力。他們(men) 不從(cong) 政府那裏拿一分錢，完全靠申請資金、銷售自身研發產(chan) 品來獲得收入。

　　還有一種趨勢，小川指出，是非營利組織與(yu) 企業(ye) 合作來幫助企業(ye) 達成企業(ye) 社會(hui) 責任（CSR）。

　　李凡是一個(ge) 華人社會(hui) 活動家，他的公司環球協力社橫跨日本和中國。他看到了日本社會(hui) 企業(ye) 的活力，但在談這些組織與(yu) 政府的往來時他表示有些無奈：

　　鳩山政府（譯注：日本上屆政府）兩(liang) 年前發起了新公共圓桌會(hui) 議委員會(hui) （New Public Round Table Committee）的倡議。初衷是為(wei) 公民社會(hui) 和社會(hui) 企業(ye) 提供一個(ge) 能與(yu) 政策製定者交流的平台。我不知道菅直人（譯注：日本現任首相）接任後這個(ge) 委員會(hui) 發生了什麽(me) 。似乎在日本要想看到些真正的變化不換七八個(ge) 首相是不行的。

　　緬甸情報（BurmaInfo）是一個(ge) 專(zhuan) 門遊說政府對緬政策的非政府組織。這個(ge) 組織的秋元紀（Yuki Akimoto）和李凡同樣持悲觀態度：

　　除非非政府組織與(yu) 政府機構或是公司關(guan) 係密切，否則他們(men) 對政府政策的影響就非常有限，而且它們(men) 並不具備改革的力量，。這種情況源於(yu) 兩(liang) 個(ge) 方麵。一方麵是資金短缺，這使得非政府組織無法雇傭(yong) 高素質的人才，也就無法輸出高質量的產(chan) 品。另一方麵日本社會(hui) 並不適應在某一領域專(zhuan) 長的非政府組織, 對他們(men) 保持懷疑的態度。包括我的非政府組織在內(nei) ，現在有很多非政府組織有高素質的員工，提供好的產(chan) 品，並在他們(men) 的專(zhuan) 業(ye) 領域有一定的影響力，但這樣的非政府組織仍然是少數。

　　秋元又說，

　　自民主黨(dang) 入閣以來，我們(men) 可以更容易的接觸到高層官員。這種接觸是否有效是另一個(ge) 問題。我感覺民主黨(dang) 願意與(yu) 非政府組織合作，但他們(men) 卻並不一定了解非政府組織是如何運作的，他們(men) 沒有一個(ge) 能快速判定提案有效和組織有能力的簡單方法。再者，國會(hui) 和內(nei) 閣之間的配合很不穩定，很難有效的影響非政府組織政策。

　　關(guan) 於(yu) 急需的改革她表示，

　　建立並運作一個(ge) 非營利組織(tokubetsu hieiri katsudo hojin)或是一個(ge) 認證的非營利公司(koueki houjin)所需的流程需要大幅度簡化，費用要大幅度降低，並大幅度增加各種優(you) 惠措施如大幅減稅。再者，媒體(ti) 在使用來源於(yu) 非政府組織的消息時應把"來源於(yu) 非政府組織"放在更醒目的位置。絕大多數人都會(hui) 看報或者看電視新聞，這會(hui) 讓人們(men) 慢慢的建立起對非政府組織專(zhuan) 業(ye) 性的信心，並給予非政府組織應得的承認。

　　Sarajean Rossitto，一位致力於(yu) 非營利組織發展的東(dong) 京資深顧問指出，

　　有些人會(hui) 說籌款和資金不足是非營利組織最主要的問題。這隻是一個(ge) 表象，而不是問題的根本所在。技術上來說更重要的問題在於(yu) 公關(guan) 和對外拓展（建立一個(ge) 具有深度和廣度的支持基礎和品牌能夠幫助籌款，使得組織能夠可持續的發展）以及領導層的發展（很多非營利組織都是由一個(ge) 人建立並運作起來的，所以組織發展被一個(ge) 人的視野，見識和目標所限製，典型的製約組織發展的創始人綜合症）

　　Rossitto認為(wei) 缺乏管理才能本身不是個(ge) 問題，雖然她指出"仍然有人不相信具體(ti) 的量化目標設置和通常的組織管理才能對於(yu) 非營利組織的重要性"。Rossitto指出，能力建設的方案有很多種，而最主要的阻礙來自於(yu) 公眾(zhong) 缺乏興(xing) 趣。這一問題非營利組織自己是難辭其咎。在她看來，非營利組織有著"非營利犧牲者心態"。他們(men) 感覺自己不受重視，所以隻看到在日本運作非營利組織的困難，而忽視了很多機會(hui) 。

　　同時她反對一些組織把受益者當作可憐的人，而非利益相關(guan) 者。無論他們(men) 是東(dong) 京的無家可歸者還是濱鬆的日本巴西混血或是印度的孤兒(er) 。這種施恩的心態或不把受益人作為(wei) 利益相關(guan) 著的心態會(hui) 影響組織找到有效的解決(jue) 辦法。

　　在談到非政府組織的前景時，Rossitto說，我的看法是積極的，因為(wei) 我對個(ge) 體(ti) 改變社會(hui) 狀況的能力有著充分的信心。我認為(wei) ，一些組織或人會(hui) 耗光精力，但那些更執著的人們(men) 會(hui) 成長起來，壯大他們(men) 的組織，使之變得更為(wei) 專(zhuan) 業(ye) 。我的直覺告訴我，必須要有一些組織消亡，太多的組織在做同樣的事情，有很多組織存在創始人綜合症，或過於(yu) 依賴領袖的個(ge) 人魅力，或過於(yu) 依賴某幾個(ge) 捐助者。在這個(ge) 去粗存精的過程中，我們(men) 會(hui) 看到更有意義(yi) 的成長。

　　要改善非政府組織的經營環境，Rossitto認為(wei) 政府必須完成以下幾個(ge) 方麵：

　　1. 培養(yang) 專(zhuan) 門以非營利組織為(wei) 職業(ye) 的人才。通過對大學的投資來發展非營利相關(guan) 的專(zhuan) 業(ye) 課程（不是邀請幾個(ge) 社會(hui) 學或者商科的教授來做試點項目）；

　　2. 提高公民社會(hui) 和資助者雙方的問責製和透明度；

　　3. 改革法律和監管條例使得非營利組織的免稅體(ti) 係更易運作。

　　Rossitto以下麵這段話結束了我們(men) 的采訪：

　　我對於(yu) 日本在社會(hui) 進步方麵的潛力很樂(le) 觀，因為(wei) 我在很多挑戰中都看到了有機遇。但有時我很失望，因為(wei) 這塊領域有那麽(me) 多消極或對改變沒信心的人。我自己的目標是在每個(ge) 地方都激勵一個(ge) 人去做些從(cong) 未嚐試的事來改變現狀。我以前曾認為(wei) 這個(ge) 目標太小，但是即使是帶動八個(ge) 人中的一個(ge) 去真正為(wei) 解決(jue) 一個(ge) 社會(hui) 問題而做出實際行動都並不是像看起來的那麽(me) 容易。

　　在我看來，在有這麽(me) 多阻礙和困難的情況下，過去十年中公民社會(hui) 的驚人發展讓我們(men) 對未來充滿期待。那些對未來充滿期待的公民社會(hui) 人士在充滿困難的現實麵前有些急躁是很正常的。他們(men) 很羨慕公民社會(hui) 發展得好的國家，很自然的，他們(men) 想趕快度過這個(ge) 開始的陣痛期。這會(hui) 是一個(ge) 緩慢痛苦的過程，但努力都不會(hui) 白費。

　　很容易看到的是，公民社會(hui) 正在進化，在發展新的策略。這表明它是一股持久的力量，在將來它會(hui) 在日本的發展中扮演一個(ge) 更加關(guan) 鍵而積極的角色。

　　非營利組織通常關(guan) 注國內(nei) 事務，而非政府組織通常關(guan) 心國際活動。我在我的前一本書(shu) ，《日本的悄然轉型》（Japan's Quiet Transformation）中討論了公民社會(hui) 的問題。

　　【作者簡介】Jeff Kingston是天普大學日本分校區（Temple University Japan）亞(ya) 洲研究中心主任。原文2010年10月29日政策創新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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