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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揚中國成功論為時過早

發稿時間:2011-07-01 00:00:00   來源:开云kaiyun   作者:羅斯·特裏爾 著 孟漁 譯 索薩 校

【开云kaiyun編者注】本文《The Case for Selective Failure》原載於(yu) 《威爾遜季刊》2010年秋季號,因篇幅原因,現分為(wei) 兩(liang) 部分刊出,標題為(wei) 編者所加。閱讀第一部分,請點擊這裏:可能引發中國崩潰的四個(ge) 觸點 我們(men) 選譯此文,不代表我們(men) 認可“中國崩潰論”的觀點,僅(jin) 供研究者和決(jue) 策者參考,在中國道路的選擇上保持警醒,切勿使他國“樂(le) 見中國失敗”。

【作者簡介】羅斯·特裏爾(一譯譚若思 Ross Terrill),哈佛大學費正清中國研究中心研究員,曾任伍德羅·威爾遜國際學者中心公共政策學者,著有《毛澤東(dong) 傳(chuan) 》(2000年修訂版),《新中華帝國》(2003年)等,他的中文新書(shu) 《我和中國》剛剛在北京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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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幹年前,中共中央黨(dang) 校請我將中國當前的改革同1880年代晚清政府的改革作比較。校方潛在的問題頗耐人尋味:改革在什麽(me) 時候可以穩定一個(ge) 製度,又在什麽(me) 時候可以顛覆一個(ge) 製度?清政府沒能夠適時改變,其改革姍姍來遲,結果很快崩潰了。

  日本明治政府在幾乎同一時期進行了改革,其王朝延續至今。黨(dang) 校中同我對話的年輕學者們(men) 清楚地認識到,中國政治體(ti) 製的本質同後毛澤東(dong) 時代的改革之間存在矛盾。這種矛盾同當年晚清政府麵臨(lin) 的矛盾是相似的。他們(men) 坦率地將19世紀末儒家世界觀的破滅同毛澤東(dong) 逝世後中國馬克思主義(yi) 信仰的喪(sang) 失相比較。在哈佛大學和外交關(guan) 係協會(hui) ,在歐美主流報紙的專(zhuan) 欄中,對中國的敬畏將對年輕的共產(chan) 黨(dang) 精英來說真切的懷疑一掃而光。曆史學家尼爾·弗格森(Niall Ferguson)走在上海外灘,突然意識到“我們(men) 即將走到500年來西方主導時代的盡頭”。記者夏偉(wei) (Orville Schell)感覺到中國的“空氣中有一種確信無誤的活力和樂(le) 觀”而美國則“苦樂(le) 參半地反思為(wei) 什麽(me) 他們(men) 自己的國家失去了再生的力量”。

  這種過早地宣稱的“中國成功論”似乎已經影響了公共輿論。最近的華爾街日報和美國NBC民調顯示,越來越多的美國人預計中國,而不是美國,將在二十年後成為(wei) 世界領導國家。紐約時報專(zhuan) 欄作家紀思道(Nicholas Kristof)是中國教育體(ti) 製的擁躉,他告訴讀者:“中國可能在本世紀取代美國成為(wei) 世界最重要的國家,一個(ge) 原因是他們(men) 對人力資本的投入比我們(men) 多。”長期來看,他有可能是對的--一個(ge) 世紀畢竟是很長的時間--但在等待競爭(zheng) 結果的同時,人們(men) 會(hui) 驚奇地發現為(wei) 什麽(me) 數百萬(wan) 的中國和其他國家的年輕人竟然傻得競相申請學生簽證,赴美國留學。

   “中國人被教育成為(wei) 同樣的人”一位有眼光的上海時裝設計師向華盛頓郵報抱怨說,他還說“這是一個(ge) 問題”。這就是中國的高等教育不如我們(men) 的原因,而且隻要這一特征繼續存在,隻要中國仍然缺少學術自由的氧氣,其高等教育就永遠無法同我們(men) 媲美。沒有中國人能夠在不離開中國的前提下獲得諾貝爾獎,這也許不是意外。

  中國威權主義(yi) 的理論問題在於(yu) ,家長式的共產(chan) 主義(yi) 統治正日漸失去其存在的理由。列寧主義(yi) 統治的一個(ge) 存在邏輯是資源的配置,而現在的中國,市場正在越來越多地起到這個(ge) 作用。第二點是捍衛真理;然而在很多時候許多中國人都可能對官方的教條不敢苟同。黨(dang) 代會(hui) 令中國的年輕人昏昏欲睡。政府麵臨(lin) 的實際問題是中國的經濟和公民社會(hui) 的力量日複一日地增長,而這似乎是以黨(dang) 的力量為(wei) 代價(jia) 的。一次攤牌可能會(hui) 給中國帶來更為(wei) 公正和穩定的政治體(ti) 製。但也可能導致混亂(luan) 。

  共產(chan) 黨(dang) 對權力的壟斷可能以多種形式終結。中共可以將“共產(chan) 主義(yi) ”從(cong) 其名字中去掉,變為(wei) “中華黨(dang) ”或者“中國國家黨(dang) ”。這一結果可以實現胡錦濤構建“和諧社會(hui) ”的希望,正如赫魯曉夫希望的“全民的國家”,這一論調標誌了蘇聯階級鬥爭(zheng) 的終結。

  在這種明智的轉型中--赫魯曉夫錯過了這種轉型--某種一黨(dang) 製國家可能會(hui) 持續一段時間,自由和民主也可能會(hui) 碎步前進。正如上文所述的任何共識一樣,胡錦濤提出的“和諧社會(hui) ”並不能帶來長期的穩定,而在那種各利益團體(ti) 可以在一種諸思想自由競爭(zheng) 的氛圍中公開碰撞的社會(hui) 反而可能帶來長期的穩定。

  另一個(ge) 可能是,中共可能在一次危機中分裂--非列寧主義(yi) 者勝出,並組建一個(ge) 社會(hui) 民主黨(dang) ,掌握北京的政權。這將是自由和民主的巨大勝利。其他的情況,如軍(jun) 事接管等,則可能性較小。

  中共的權力壟斷結束之後並不能保證中國更加自由,但這樣的中國無疑會(hui) 符合美國的利益。美國的產(chan) 品將更好地進入中國市場,雙方將開展真正的文化交流,在人權、互聯網以及其他領域的緊張局勢也將減少。華盛頓人士經常抱怨日本、德國、韓國等國家的政治方式,但在這些民主國家,選舉(ju) 起到了安全閥的作用,確保了最終的穩定。中國沒有這樣一個(ge) 安全閥,隻要中共把持政權,就不可能有這種安全閥。美國人樂(le) 見中共失敗帶來一個(ge) 更加自由的中國。

  最後,還有一個(ge) 中國地緣政治抱負的問題。中國人僅(jin) 僅(jin) 是在“趕超”我們(men) 還是將自己定位為(wei) 亞(ya) 洲“不可或缺的力量”?一些西方觀察家認為(wei) 北京正在走上加入“國際共同體(ti) ”的路上;另一些人則認為(wei) 中國正企圖恢複它曾經的亞(ya) 洲帝國地位,當年韓國、越南甚至日本都向中國納貢。我們(men) 現在可以看到北京遠程戰略的跡象。

  中國敦促建立一個(ge) 不包含美國的“東(dong) 亞(ya) 共同體(ti) ”,這很快地取悅了許多亞(ya) 非拉國家,他們(men) 同華盛頓糟糕的關(guan) 係給中國的援助和貿易提供了機會(hui) ,特別是那些為(wei) 美國經濟提供石油能源的國家。中國已經發展了彈道導彈和巡航導彈、柴油潛艇和核潛艇,意在消除美國在東(dong) 海和南海、特別是台灣海峽的軍(jun) 事存在。在上海合作組織中,中國否決(jue) 了華盛頓即使是作為(wei) 觀察者的地位。上海合作組織通過共同安全條約將北京、莫斯科和中亞(ya) 國家連結起來。中國海軍(jun) 宣布了“遠洋防禦”戰略,使其在中東(dong) 和太平洋的軍(jun) 事活動合法化,告別了中國長久以來致力於(yu) 海岸防禦的策略。這些措施令人擔心。

  然而到目前為(wei) 止,北京一直行事審慎。它知道中國的前途成敗係於(yu) 美國是否決(jue) 心保持世界第一;一個(ge) 受到挑釁的美國和一個(ge) 作為(wei) 超級大國的美國同樣是難以挑戰的。而一旦具備了能力,中國就將超越“趕超”階段。你可以將其稱為(wei) “伺機霸權”。

  數十年來,北京都熱衷於(yu) 關(guan) 注美國的權力,驗證中國落後美國多遠,估計趕超的代價(jia) ,並召集其他能夠幫助抗衡美國的力量。例如1991年海灣戰爭(zheng) 使得中國軍(jun) 方重新評估了美國的實力,並推遲了稱霸的希望。中國共產(chan) 黨(dang) 人十分自覺地同美國進行假想的競爭(zheng) ,盡管美國(五角大樓除外)並不這麽(me) 想。中國人從(cong) 他們(men) 的窗口望出去,看到一座高峰——美國,和其他峻嶺(日本、歐盟和俄羅斯)。而大多數美國人從(cong) 他們(men) 的窗外隻看到若幹山丘,中國隻是其中之一。

畏首畏尾隻會(hui) 使美國將未來拱手讓給中國

   “衰退是一種選擇”,專(zhuan) 欄作家柯翰默(Charles Krauthammer)寫(xie) 道,而許多絕望的美國學者已然過早地選擇了衰退,他們(men) 的草率令人遺憾。他們(men) 對美國在海外的自信表示激動,卻又漠不關(guan) 心地說中國將要接管世界。他們(men) 忽略了這一可能性:如果畏首畏尾,美國很可能將未來拱手讓給中國。而一些左翼人士--幸運的是沒有在奧巴馬政府中占主流--則歡迎這種衰退,因為(wei) 他們(men) 認為(wei) 從(cong) 道德上來說美國不適合充當世界唯一的超級大國。

  一些衰退主義(yi) 者將世界領導權推給一個(ge) 茫然的中國。一位中國外交部長助理曾就《紐約時報》關(guan) 於(yu) 中國崛起的問題回答說:“如果你說我們(men) 是一個(ge) 大國,那我們(men) 就是。” 諸等衰退主義(yi) 者在有一點上是一致的:他們(men) 無法應對一個(ge) 簡單的事實:旨在為(wei) 取代美國治下的世界而設計的中國治下的世界是行不通的。美國的世界領導地位不僅(jin) 來自其經濟實力--這方麵美國仍然遠遠超過中國--而且來自其他中國所沒有的力量。

  顯而易見的是,盡管中國雄心勃勃地增加軍(jun) 備,人民解放軍(jun) 仍然不具備遠程投送兵力能力。中國也沒有吸引世界的信息,可以取代美國孕育的民主、自由市場、流行文化、幾乎全球通用的語言、以及創新文化。北京的威權引領繁榮的模式也許適用於(yu) 少數第三世界國家,但中國的民族主義(yi) 根本不符合中國以外的其他世界的需要。在中東(dong) 、拉美和非洲的工地上,有大量的中國工人和工程師在工作,但他們(men) 大多孤立於(yu) 當地社會(hui) 。在去年的中華人名共和國成立60周年大會(hui) 上,胡錦濤說“今天一個(ge) 社會(hui) 主義(yi) 的中國正屹立於(yu) 東(dong) 方”。但,尤其是在東(dong) 亞(ya) ,其他國家對中國的主導可能很難接受。

  東(dong) 亞(ya) 存在著一種隱性的東(dong) 亞(ya) 安全體(ti) 係,隻是其不尋常的特點使得其成就不能被完全認識。其中,美國是樞紐,它同日本、韓國、澳大利亞(ya) 、台灣、泰國、菲律賓以及其他國家的關(guan) 係是輻條。其心照不宣的作用是保持日本和中國的平衡。

  從(cong) 1970年起,華盛頓同東(dong) 京和北京都有務實的往來,中日之間的交往亦成果斐然。但如果中國的“成功”意味著對美國的削弱,並將其排除在東(dong) 亞(ya) 安全措施之外,那麽(me) 這種成就就會(hui) 被抹殺。地區隱性平衡的所有收益將會(hui) 麵臨(lin) 風險。中日關(guan) 係的緊張局勢將在一夜之間加劇。日本將伸展它的羽翼,這會(hui) 令許多亞(ya) 洲人感到沮喪(sang) 。澳大利亞(ya) 說,中國肯定會(hui) 取代美國成為(wei) 亞(ya) 洲的守護者。而中國的小鄰國則會(hui) 俯首稱臣。

  要保持東(dong) 亞(ya) 現有的平衡並和平地避免出現一個(ge) 中國主導的世界秩序,有兩(liang) 種可取的政策。首先,打造美國在東(dong) 亞(ya) 的聯盟,使北京對日本、韓國和澳洲的實力和忠誠度不抱幻想,也不對美國的其他朋友,包括印度、印尼、泰國、菲律賓、新加坡、越南等國抱有幻想。金錢和貿易是萬(wan) 能的,因此確定同韓國的自由貿易協定迫在眉睫,而奧巴馬也不應當用他奉行的稅收新政束縛美國跨國公司在亞(ya) 洲的作為(wei) 。第二,宣揚自由和民主,並毫不猶豫地將其稱為(wei) 美國價(jia) 值觀。這兩(liang) 種政策可以保持對北京施壓,使其不會(hui) 謀求霸權。

  遺憾的是,奧巴馬總統背離了這兩(liang) 項政策。他沒有將民主國家同威權政府區別看待;在奧巴馬的桌前,所有的國家都占有同樣的席位。去年十一月,他表示“一個(ge) 強大而繁榮的中國的崛起,將成為(wei) 國際社會(hui) 的力量源泉”。同他的前任小布什不同,他沒有提到一個(ge) “自由”或“民主”的中國。但中國作為(wei) 一個(ge) 不自由的超級大國和一個(ge) 民主的超級大國,這兩(liang) 者之間有著天壤之別。奧巴馬避開了這個(ge) 問題。諷刺的是,到目前為(wei) 止他獲得的北京方麵的合作比“牛仔”布什還要少。

  美國曆來遲於(yu) 應對外國挑戰,但一旦決(jue) 心應對卻又毫不留情。這一點不妨問問那些記得四十年代曆史的日本人,問問英國人(他們(men) 在1940年覺得我們(men) 遲鈍)或者德國人(他們(men) 隨後見識了美國的力量)。多年來--實際上從(cong) 天安門廣場以來--蓋洛普民調都顯示,大多數美國人對中國的態度是“非常沒好感”和“極其沒好感”。芝加哥全球事務委員會(hui) 也發現,自2004年以來的每一項調查中,美國人對中國的態度都越來越消極。

  北京的明智人士理解美國民族主義(yi) 的潛在力量,以及中國向頂峰衝(chong) 刺所麵臨(lin) 的其他危險。他們(men) 敦促中國領導人堅持鄧小平的“韜光養(yang) 晦”原則。在中國的著名智庫乃至一些政府部委裏的謹慎人士不相信公眾(zhong) 所謂的美國正“遏製中國”的鼓噪。相反,他們(men) 清楚地認識到,美國是中國複興(xing) 的動力來源——通過購買(mai) 中國的出口產(chan) 品,為(wei) 中國的工業(ye) 提供技術等。

  二十世紀國家的成敗起伏是驚人的--俄國、德國和日本都經曆了興(xing) 衰巨變--這種起伏在短期內(nei) 不太可能重現。隨著全球化的日益推進,一個(ge) 大國的失敗很難完全歸咎於(yu) 於(yu) 其他許多國家基於(yu) 私利而先發製人。但也正因為(wei) 全球化,也很難再有國家像美國在二戰之後那樣戲劇性地“填補真空”,奪取世界霸權。

  我希望中國的崛起“緩而穩”:其間保持經濟發展和政治自由的平衡;努力使中國的文化同亞(ya) 洲其他國家以及世界各國文化相互交融;認識到21世紀的世界是一個(ge) 相互聯係的整體(ti) ,沒有多少處女地可供新的霸權插上自己的旗幟;約束人民解放軍(jun) 軍(jun) 事將領,杜絕過盛的民族主義(yi) ;對顯然是蜃景的勝利保持審慎,因為(wei) 美國比中國那些熱血民族主義(yi) 者和美國國內(nei) 的悲觀主義(yi) 者所認為(wei) 的都更有複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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