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是個(ge) 好東(dong) 西”，指的就是民主能夠造福於(yu) 民。民主要造福於(yu) 民，其中一個(ge) 前提就是社會(hui) 秩序不能失控，不能給人民帶來痛苦。要是民主導致國家動亂(luan) ，民不聊生，腐敗風行，誰還要民主？反民主的人往往拿這個(ge) 來嚇人。事實上，更多的事實證明，推進民主並不必然導致秩序失控。相反，從(cong) 長遠看，惟有民主法治才能使國家長治久安。那麽(me) ，如何在中國的現實條件下實現有序的民主？

　　1 要選擇正確的方向

　　民主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 而是不可阻擋的潮流

　　現在我們(men) 談論中國夢，中國夢就是實現中華民族的偉(wei) 大複興(xing) 。偉(wei) 大複興(xing) 內(nei) 容很多，其中不可或缺的內(nei) 容就是高度的民主和法治。

　　民主是人類社會(hui) 的發展潮流，不斷走向民主是不可逆轉的政治發展趨勢，無論對哪個(ge) 國家都如此，中國也不例外。孫中山先生曾講過：“世界潮流，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他講的世界潮流主要指的就是民族要獨立、國家要富強、人民要民主。我們(men) 講政治文明，最主要的兩(liang) 個(ge) 內(nei) 容就是民主和法治。民主也是我們(men) 共和國的生命，“中華人民共和國”最主要的意義(yi) 就是人民當家做主。十六大強調黨(dang) 內(nei) 民主是黨(dang) 的生命，十七大強調人民民主是社會(hui) 主義(yi) 的生命。民主已經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而是一種不可阻擋的潮流。現在我們(men) 談論中國夢，中國夢就是實現中華民族的偉(wei) 大複興(xing) 。偉(wei) 大複興(xing) 內(nei) 容很多，其中不可或缺的內(nei) 容就是高度的民主和法治。中國特色的社會(hui) 主義(yi) 政治發展道路其實就是三個(ge) 統一，即“黨(dang) 的領導、人民當家做主和依法治國”三者的有機統一。三者之中核心的內(nei) 容是人民當家做主。“人民當家做主”是主體(ti) ，“黨(dang) 的領導”和“依法治國”最終也是為(wei) 了保障人民的當家做主。十八大報告特別強調，必須堅持人民的主體(ti) 地位。不斷推動民主法治，是共產(chan) 黨(dang) 人的曆史責任，這是我們(men) 的正確方向。

　　2 要選擇正確的時機

　　重點領域的改革不突破 非法腐敗可能轉化成合法特權

　　政治改革或民主建設滯後會(hui) 帶來一係列問題，如果一些重點領域的改革不突破，那麽(me) 更可怕的就是，非法的腐敗有可能轉化成合法的特權。

　　民主的實現有現實條件的要求，需要與(yu) 社會(hui) 的經濟、文化條件或現實基礎相適應，任何一種錯位都會(hui) 帶來災難性的後果。超前了不行，滯後了也不行。超前我們(men) 有過慘痛的教訓，如當年的“跑步進入共產(chan) 主義(yi) ”；政治改革或民主建設滯後同樣會(hui) 帶來一係列問題，比如我們(men) 深惡痛絕的腐敗問題，遲遲得不到有效遏製，跟我們(men) 某些體(ti) 製改革的滯後是直接相關(guan) 的。如果一些重點領域的改革不突破，那麽(me) 更可怕的就是，非法的腐敗有可能轉化成合法的特權。與(yu) 官員的腐敗相比，其特權更可怕，因為(wei) 後者的危害更為(wei) 嚴(yan) 重，而且通常不被追究。還有，官員財產(chan) 公開麵臨(lin) 的兩(liang) 難困境、政府公信力的下降，等等，都與(yu) 製度漏洞和改革滯後有關(guan) 。把握合適的機遇推進政治改革，是政治家的責任，也是政治家能力的體(ti) 現，需要政治家高度的智慧和擔當。其中，擔當和責任比智慧和能力更重要。

　　3 要選擇正確的路線

　　從(cong) 黨(dang) 內(nei) 民主到社會(hui) 民主 從(cong) 基層民主到高層民主

　　在政治生活中，理想的狀態是公民對各級政府都信任，但在現實中，民眾(zhong) 是對中央政府高度信任，對基層政府信任度則偏低。

　　中國作為(wei) 一個(ge) 大國，進行政治改革必須設計一個(ge) 理性的路線圖。我一直認為(wei) 有三條路線可供選擇：一是從(cong) 黨(dang) 內(nei) 民主到社會(hui) 民主。這也是我們(men) 黨(dang) 十六大、十七大、十八大一直堅持的，民主發展要選擇一條成本最小、效益最高的路徑，而黨(dang) 內(nei) 民主就是一條這樣的路，黨(dang) 內(nei) 民主事實上是從(cong) 核心向外圍的擴展。二是從(cong) 基層民主到高層民主。中國的基層民主是可控的，代價(jia) 小。一方麵國家有足夠的力量管控地方民主實踐，另一方麵基層民主直接針對老百姓，老百姓可以直接受益。在政治生活中，理想的狀態是公民對各級政府都信任，但在現實中，中國與(yu) 美國正好相反，美國公民是對聯邦政府信任度很低；我們(men) 是對中央政府高度信任，對基層政府信任度則偏低。“基層不牢，地動山搖”，這種現象必須引起高度警惕。三是從(cong) 更少的競爭(zheng) 到更多的競爭(zheng) 。民主一定要有競爭(zheng) ，沒有競爭(zheng) 怎麽(me) 把優(you) 秀的人給選出來；我們(men) 的民主自然具有中國特色，但縱使最有“中國特色”，民主也離不開選舉(ju) 和競爭(zheng) 。協商民主當然很重要，但協商不等於(yu) 排除選舉(ju) 。

　　4 要選擇正確的方式

　　自由和平等是民主政治的兩(liang) 種基本價(jia) 值

　　需要做到六個(ge) 方麵的平衡：既要民主也要法治，既要協商又要選舉(ju) ，既要自由又要平等，既要效率又要公正，既要參與(yu) 又要秩序，既要權利又要公益。

　　選擇正確的民主發展方式要做到六個(ge) 方麵的平衡：第一，既要民主也要法治。民主和法治是一個(ge) 硬幣的兩(liang) 麵，是不可分割的，無論哪個(ge) 政治學家講到民主都離不開法治。無論是西方的經驗，還是我們(men) 中國的經驗，無不證明如此；

　　第二，既要協商又要選舉(ju) 。中國的民主在很大程度上確實是協商性的，這有曆史傳(chuan) 統；選舉(ju) 則是近代以後的產(chan) 物。但既然是民主，就離不開選舉(ju) ，二者要結合起來；

　　第三，既要自由又要平等。這又是民主政治的兩(liang) 種基本價(jia) 值，過去我們(men) 偏重於(yu) 平等，後來搞改革開放對自由的價(jia) 值更為(wei) 強調，現在二者又處於(yu) 高度的張力之中。

　　第四，既要效率又要公正，這兩(liang) 者也是不可或缺的基本價(jia) 值。改革開放初期，效率問題更加突出，現在公正問題變得更加突出。

　　第五，既要參與(yu) 又要秩序。亨廷頓說，政治現代化最大的挑戰就是處理好公眾(zhong) 參與(yu) 和政治穩定的關(guan) 係。這兩(liang) 者之間的張力，我們(men) 也已經明顯地感受到了。現在我們(men) 就遇到了這個(ge) 問題，隨著社會(hui) 群體(ti) 利益的多元化，公民的參與(yu) 需求日益強烈，想阻擋參與(yu) 是阻擋不了的。這就需要有更多的和更通暢的利益表達和政治參與(yu) 渠道，如果沒有足夠的合法渠道，那麽(me) 公民就勢必會(hui) 利用非正常的，甚至非法的渠道，那就會(hui) 帶來社會(hui) 的動蕩，民主參與(yu) 就有可能失控。

　　第六，既要權利又要公益。權利是個(ge) 人的，公民的合法權利是憲法所保障的；但我們(men) 又要公共利益，因為(wei) 國家和社會(hui) 是一個(ge) 共同體(ti) ，這兩(liang) 者之間的關(guan) 係要處理好，個(ge) 人權利與(yu) 公共利益之間要有一個(ge) 合適的平衡。

　　5 要選擇正確的策略

　　成功的改革經驗要上升到製度層麵

　　我們(men) 麵臨(lin) 的改革任務很多，應該抓重點，選擇一些能夠“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改革突破口；黨(dang) 內(nei) 民主是重點突破的領域之一，比如黨(dang) 內(nei) 民主中的權力製約問題。

　　首先，要有總體(ti) 布局，按照主流政治理論來講，就是要科學發展，即經濟的發展要與(yu) 政治的發展、社會(hui) 的發展、文化的發展等結合起來。要做好頂層設計，拿出言之有據的合理方案；要有一個(ge) 協調各方利益的綜合決(jue) 策機構，尤其是在中央層麵；政府改革應與(yu) 黨(dang) 的改革相配套。二是繼續加大試點，以點帶麵，也就是“摸著石頭過河”。這是我們(men) 改革成功的一個(ge) 重要經驗，“摸著石頭過河”的關(guan) 鍵在於(yu) ，要總結試點地區的成功經驗，將之上升到製度層麵加以推廣。我們(men) 現在的很多效果很好的改革往往沒有持續性，問題就在於(yu) 人走政息，沒有上升到製度層麵。三是重點突破，整體(ti) 推進。我們(men) 麵臨(lin) 的改革任務很多，應該抓重點，選擇一些能夠“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改革突破口；黨(dang) 內(nei) 民主是重點突破的領域之一，比如黨(dang) 內(nei) 民主中的權力製約問題，我們(men) 現在監督講得多了，製約講得少了，特別是對一把手的製約比較少。

　　總而言之，大家都擔心推進民主會(hui) 使秩序失控，帶來社會(hui) 動蕩；都希望在推進民主的同時保持社會(hui) 的穩定。然而，在我看來恰恰隻有深化政治體(ti) 製改革，真正推進民主和法治，才能使國家長治久安，才能使民主造福於(yu) 人民。

　　□俞可平（中央編譯局副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