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三駕馬車”是從(cong) 凱恩斯主義(yi) 的短期分析框架脫胎而來。而用凱恩斯的短期分析框架去研究中國的長期經濟增長問題。這顯然是一個(ge) 誤用。

　　●轉變經濟發展方式1995年就已經提出，已經有20年，為(wei) 什麽(me) 至今沒有實現？問題在哪裏？問題在於(yu) 存在體(ti) 製性障礙。

　　●在穩住大局，保證不發生係統風險的條件下，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切實推進改革上，在體(ti) 製上消除體(ti) 製性障礙，建立能夠激勵創新和創業(ye) 的經濟體(ti) 係，也就是統一開放、競爭(zheng) 有序的市場體(ti) 係。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研究員、著名經濟學家吳敬璉日前在參加由中國經濟時報社主辦的第七屆中國經濟前瞻論壇時表示，麵對當前嚴(yan) 峻的經濟形勢，如果用刺激需求的辦法來拉動經濟增長是不現實的，最終隻有通過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依靠創新、效率提高來實現，最終推動經濟的持續穩定發展。

　　當前中國經濟形勢依然嚴(yan) 峻

　　現在中國經濟麵臨(lin) 嚴(yan) 峻挑戰，這個(ge) 挑戰概括地說，就是中央講的 “三期疊加”和“四降一升”。

　　“三期疊加”中的第一個(ge) 期是經濟增長換擋期，也就是經濟增長減速。第二個(ge) 期是結構調整陣痛期。優(you) 化經濟結構的過程不會(hui) 輕鬆，需要付出成本，會(hui) 產(chan) 生陣痛。第三個(ge) 期是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前麵兩(liang) 期出現後，政府就加強刺激政策，它造成的結果是整個(ge) 國家的資產(chan) 負債(zhai) 表負債(zhai) 率太高，杠杆率越來越高。杠杆率升高，會(hui) 發生係統性危機。“四降一升”是指經濟增速下降、工業(ye) 品出廠價(jia) 格下降、實體(ti) 企業(ye) 盈利下降、財政收入增速下降，加上經濟風險發生的概率上升。

　　應對挑戰關(guan) 鍵依靠創新和效率提高

　　麵對這些挑戰，去年底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hui) 議決(jue) 定，要著力推進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推動經濟的持續穩定發展。

　　經濟學界，對於(yu) 這些挑戰發生的原因和應對方法出現了分歧。主要有兩(liang) 種分析方法和兩(liang) 種不同的結論。

　　第一種分析方法從(cong) “需求側(ce) 因素”分析。他們(men) 認為(wei) ，為(wei) 什麽(me) 發生增速下降？是因為(wei) 拉動經濟增長的“三駕馬車”（投資，消費，出口）沒有力量了，拉不動了，即需求不足造成了GDP增長速度下降。用這種分析得出的結論是，要拉動經濟增長就要增加需求，包括消費需求、出口需求。雖然政府推出一係列政策，但是成效並不明顯。最後就是繼續沿用增加投資需求的辦法。從(cong) 2009年開始一直采用這個(ge) 辦法“擴需求、保增長”，比如，2009年的4萬(wan) 億(yi) 經濟刺激措施，近10萬(wan) 億(yi) 的貸款。從(cong) 2009年，經濟學界就有人對這種做法提出不同意見。從(cong) 經濟學理論上來說，所謂“三駕馬車”是從(cong) 凱恩斯主義(yi) 的短期分析框架脫胎而來。而用凱恩斯的短期分析框架去研究中國的長期經濟增長問題。這顯然是一個(ge) 誤用。這個(ge) 辦法實行這麽(me) 多年以後，到現在出現兩(liang) 個(ge) 問題：第一，投資效果遞減。2009年的時候4萬(wan) 億(yi) 投資、10萬(wan) 億(yi) 貸款一下去，經濟馬上反彈，增長幾個(ge) 百分點，但是越到後來效果越差。2014年效果就非常短暫，隻起了一個(ge) 季度的作用，2015年完全沒有作用。第二，資產(chan) 負債(zhai) 表裏麵的負債(zhai) 率積累得越來越多。到去年中期，中國的三個(ge) 資產(chan) 負債(zhai) 表，居民、企業(ye) 和各級政府的杠杆率，即負債(zhai) 對GDP的比例遠遠超了警戒線。一般認為(wei) 這個(ge) 比例在百分之二百以上就是警戒線，到了去年中期，低的估計是百分之二百五十，高的估計是百分之三百。其中負債(zhai) 率第一位的是企業(ye) ，當他們(men) 的杠杆率高了以後，導致經濟運行某些環節上出現斷裂，引發“跑路”現象。一旦這個(ge) 爆發點多了以後，它有傳(chuan) 導效應和連鎖反應，就容易出現係統性危機。所以，看來用刺激需求的辦法來應對現在麵臨(lin) 的挑戰是不現實的。

　　第二種分析方法是從(cong) “供給側(ce) 因素”分析。對於(yu) 長期經濟發展，應該去分析供給側(ce) 的因素出了什麽(me) 問題。所謂供給側(ce) 的因素，就是決(jue) 定GDP總量和GDP的增長因素是什麽(me) 。從(cong) 供給側(ce) 來說，主要有三個(ge) 因素：投資、勞動、效率。現在中國的問題是，人口紅利已經沒有了，新增勞動力正在減少，而且減少速度相當快。這麽(me) 多年用投資拉動增長，已經造成這麽(me) 大的問題。經濟運行中出現的問題主要歸因於(yu) 效率太低。“以前，我們(men) 不需要很多的自主創新，隻要購買(mai) 外國設備和技術，生產(chan) 技術水平就會(hui) 很快提高。但是，隨著一般的生產(chan) 技術水平跟外國很接近了，要用簡單的購買(mai) 外國設備、引進外國技術來提高一般的技術水平的路子已經走不通了，必須自主創新。從(cong) 供給側(ce) 的分析得出的結論是，我們(men) 要應對挑戰，最根本的一條就是增長方式和發展方式要轉軌，要找到新的動力，隻有提高所謂索洛餘(yu) 量，即技術進步、效率提高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優(you) 化結構，促進創新，從(cong) 原來靠投資轉向靠效率提高，或者TFP（全要素生產(chan) 率）的提高。”吳敬璉說。

　　這兩(liang) 種不同的分析方法得出了不同的結論。要從(cong) 根本上應對麵臨(lin) 的挑戰，就是要靠創新、靠效率提高或者是轉變經濟發展方式。

　　體(ti) 製性障礙致轉變經濟發展方式難實現

　　轉變經濟發展方式，提高供給的質量和效率，這是供給側(ce) 改革的實質。實際上，這個(ge) 問題早在1995年製定“九五”計劃建議裏麵提出來的。雖然之後有一些提法上的差異，但實質內(nei) 容是一致的，比如，“十三五”規劃建議提出要以提高經濟發展質量和效益為(wei) 中心；2015年中央經濟工作會(hui) 議強調要著力推進以提高供給質量和效率為(wei) 目標的供給側(ce) 結構改革。還有多年前提出的“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和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它們(men) 的實質性內(nei) 容是一致的，都在於(yu) 實現經濟發展方式從(cong) 投資驅動到效率驅動的轉型。

　　“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已經提出20年，為(wei) 什麽(me) 至今沒有實現？問題在哪裏？”吳敬璉認為(wei) ，問題在於(yu) 存在體(ti) 製性障礙。這種體(ti) 製性障礙主要包括兩(liang) 方麵：第一方麵，把GDP增長看成是政績的主要指標。第二方麵，各級政府擁有太多的資源配置權力。這兩(liang) 方麵加在一塊兒(er) 就構成了各級政府都要運用它手裏資源配置的權力去營造GDP的高速增長。現在麵臨(lin) 的還是這個(ge) 問題，就是怎麽(me) 能夠打破這種體(ti) 製性障礙。

　　吳敬璉表示，這個(ge) 舊體(ti) 製的核心問題就是在資源配置中到底是政府起決(jue) 定性作用還是市場起決(jue) 定性作用。十八大，十八屆三中、四中、五中全會(hui) 已經做出決(jue) 定，要通過全麵深化改革，來逐漸改造這個(ge) 舊體(ti) 製。所以成敗的關(guan) 鍵就在於(yu) ，能不能按照中共十八大、十八屆三中全會(hui) 、四中全會(hui) 和五中全會(hui) 的決(jue) 定，落實各項改革措施。

　　關(guan) 鍵在於(yu) 切實推進改革

　　把這一切總結起來，我們(men) 應該采取的方針就是在穩住大局，保證不發生係統風險的條件下，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切實推進改革上，盡快按照十八大以來中央的決(jue) 定，在體(ti) 製上消除體(ti) 製性障礙，建立能夠激勵創新和創業(ye) 的經濟體(ti) 係，也就是統一開放、競爭(zheng) 有序的市場體(ti) 係。

　　下一步，我們(men) 應該加快推進這些改革：從(cong) 簡政放權到製定市場進入的負麵清單和對政府授權的正麵清單；金融改革要全麵深化，現在利率市場化和匯率市場化的進度很快，超出了原來的預期，但是包括股市監管在內(nei) 的其他方麵的改革如果沒有加以支撐和跟進的話，隻是在這兩(liang) 個(ge) 金融價(jia) 格的市場化方麵單向出擊，仍然存在金融市場不穩定的問題；財政體(ti) 係亟須完善；國有經濟和國企改革亟待展開；競爭(zheng) 政策的全麵實施亟須提到日程上來，現在不隻是國有企業(ye) 有很多行政壟斷權，有些私營企業(ye) 也靠吃偏飯得到一些政策優(you) 惠，一個(ge) 企業(ye) 如果得到了政策優(you) 惠就等於(yu) 打擊了其他企業(ye) ，就使得競爭(zheng) 無法開展，所以競爭(zheng) 政策必須全麵實施；建設自貿區，開創對外開放的新局麵，營造一個(ge) 市場化、國際化、法治化的營商環境；教育體(ti) 係改革、法治建設也要加快推進。法治建設也非常重要。因為(wei) 十八屆三中全會(hui) 說要建立一個(ge) 統一開放、競爭(zheng) 有序的市場體(ti) 係，什麽(me) 叫有序？有序就是法治化，最主要的“序”就是法律。

　　中央經濟工作會(hui) 議提出的五大任務，即去產(chan) 能、去庫存、去杠杆、降成本、補短板這些問題都是長期積累的，現在時間拖的太久，在短時間內(nei) 要將結構扭曲扭過來，有相當大的難度。而且原來的結構與(yu) 他對應的是一套利益結構，要改變原來的結構變成一個(ge) 新的有效的結構，就連帶著利益結構調整的問題，這個(ge) 利益結構的調整也是非常艱巨、複雜的任務。在這個(ge) 過程中還會(hui) 碰到一個(ge) 問題，中央提出調結構，老辦法又來了，依然用行政辦法調結構，怎麽(me) 辦呢？一個(ge) 是要靠市場、靠競爭(zheng) ，通過競爭(zheng) 發揮獎優(you) 罰劣、優(you) 勝劣汰的作用去實現結構優(you) 化。當然這個(ge) 過程中會(hui) 發生很多問題，譬如說去產(chan) 能，職工怎麽(me) 辦？十八屆三中全會(hui) 說了要更好地發揮政府的作用。比如，首先有一條是中央提出來社會(hui) 政策要托底，這個(ge) 托底的任務就在政府身上了。所謂要更好地發揮政府的作用，不是說要像老的辦法那樣政府到處用行政命令解決(jue) 問題，而是政府要發揮十八屆三中全會(hui) 講的政府應該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