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cong) 上世紀後期開始，中國經濟和社會(hui) 發展出現了一種好事和壞事都十分突出的“兩(liang) 頭冒尖”現象。這一矛盾的根源在於(yu) ：一方麵，經濟改革取得很大進展，市場開始在一些領域的資源配置中發揮作用，生產(chan) 力獲得了大解放；另一方麵，從(cong) 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過渡還沒有完全實現，舊的命令式經濟體(ti) 製遺產(chan) 還大量存在，政府和國有經濟對整個(ge) 經濟和社會(hui) 的強力幹預和管控，妨礙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發揮基礎性作用。

　　體(ti) 製缺陷的存在，導致中國經濟和社會(hui) 發展出現兩(liang) 個(ge) 突出問題。第一，經濟增長方式由粗放增長到集約增長的轉型變得步履維艱，資源短缺、環境破壞、產(chan) 能過剩、需求不足等問題日益嚴(yan) 重，這不但使增長難以持續，而且可能引發社會(hui) 危機；第二，國家權力對經濟活動幹預和控製的加強，使尋租活動的製度基礎得以強化，貧富差距拉大。

　　這種雙重體(ti) 製有兩(liang) 種可能的發展前途：一種是進一步推進市場化、法治化和民主化改革，消除舊體(ti) 製的遺產(chan) ，建立一個(ge) 在法治基礎上的現代市場經濟製度；另一種則是強化政府對經濟社會(hui) 的管控，在強勢政府的主導下用海量投資支持GDP的高速增長。

　　後者盡管從(cong) 中長期看成本很高且不可持續，但在短時期的確造成能夠振興(xing) 中國的假象，得到一些人的唱和，並被一些人曲解吹捧為(wei) 值得全世界仿效的“中國模式”。

　　要使經濟增長模式真正得到改變，即從(cong) 依靠投資變成主要依靠提高效率，惟一出路就是全麵深化改革，建立起規則基礎上競爭(zheng) 性的市場體(ti) 係，或者叫法治基礎上競爭(zheng) 性的市場體(ti) 係。

　　中共十八大對“中國向何處去”做出了正確的回答，就是要繼續十一屆三中全會(hui) 以來的路線，“以更大的政治勇氣和智慧，不失時機深化重要領域改革”。十八大全麵深化改革的決(jue) 定能不能落實，是決(jue) 定中國命運和未來的大事。

　　從(cong) 20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兩(liang) 輪改革的經驗來看，推進係統性改革要做三件事。第一，確定目標，現在的說法叫做“頂層設計”；第二，製定重點改革方案和改革總體(ti) 規劃；第三，衝(chong) 破阻力，克服障礙，把各項改革落到實處。

　　現在的任務，是走出第二步：製定全麵改革的總體(ti) 規劃。現代市場經濟是一個(ge) 非常巨大、複雜且十分精巧的係統，不可能“邊設計邊施工”，必須要有一個(ge) 框架性的設計，否則各個(ge) 子係統之間無法互聯對接和協同互動。另外一個(ge) 原因是，由於(yu) 各基層、各單位在設計的時候往往從(cong) 自己的工作方便和本位利益方麵去考慮，如果分頭設計，最終很難形成一個(ge) 能夠良性互動的體(ti) 係。總體(ti) 方案設計，大致可分為(wei) 三步：根據目前存在問題提出需要改革的項目，按照體(ti) 製領域列出改革清單，以及製定“最小一攬子”配套改革方案。

　　製定係統改革的總體(ti) 規劃需要進行以下工作：第一步，是問題導向的研究。找出造成這些問題的體(ti) 製性原因，列出需要改革的項目；第二步，列出各個(ge) 體(ti) 製領域，如財稅體(ti) 製、金融體(ti) 製等的改革項目清單；第三步，是梳理這個(ge) 改革總清單，從(cong) 中挑選出最為(wei) 關(guan) 鍵、彼此間關(guan) 係又十分密切的一組改革項目，形成一個(ge) “最小一攬子”的配套改革方案。

　　關(guan) 於(yu) 問題導向研究，可舉(ju) 幾例：

　　第一個(ge) 例子，如何遏製腐敗。我們(men) 首先要問，造成腐敗猖獗的體(ti) 製上的原因是什麽(me) 。早在1988年學術界已得出結論，根本的問題是在雙重體(ti) 製下，由於(yu) 行政權力廣泛地介入微觀經濟活動，存在著龐大的尋租活動的製度基礎。如果想要遏製腐敗，首先要從(cong) 各個(ge) 方麵推進市場化的改革，削減政府幹預經濟和配置資源的權力，把這個(ge) 製度基礎給鏟除掉。

　　再比如，如何實現“新型城鎮化”。政府主導的城市化造成兩(liang) 方麵問題。一個(ge) 是建設成本太高，投入很大，效益卻出不來；另一個(ge) 是建成的城市營運效率太差。必須通過改革解決(jue) 目前存在的種種體(ti) 製性缺陷，否則不管中央怎樣號召推進“新型城鎮化”，各地正在加速的還是老一套的舊型城市化。

　　像這樣，從(cong) 一個(ge) 一個(ge) 問題入手來尋找應當推進改革的項目，不僅(jin) 是領導部門的事情，所有公民都可以、也有責任參加有關(guan) 問題的研討。

　　對於(yu) “最小一攬子改革”，我的設想是：一個(ge) 核心目標，四方麵配套改革。這個(ge) 核心目標應當是建立和完善競爭(zheng) 性市場體(ti) 係，而四項配套改革則包括財稅體(ti) 製改革、金融體(ti) 製改革、社會(hui) 保障體(ti) 係建設以及國有經濟改革的正確定位和國有企業(ye) 的公司化改革。

　　美國經濟學家諾頓在第64輯《比較》上發表文章中建議，今年推進一些大眾(zhong) 關(guan) 心、能夠很快啟動，成效又具有可觀察性的改革項目，以便為(wei) 改革聚集人氣。我認為(wei) ，他的建議值得采納。這次國務院機構和職能轉變改革的一些措施，像清理審批項目、民間組織無主管登記就相當不錯，都是很重要、能夠得到社會(hui) 歡迎的改革。同時，還要注意創造和維護較為(wei) 寬鬆的宏觀經濟環境，使得係統化的改革能夠順利出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