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講演的論文已經發給諸位了，在論文集裏麵，所以我就講幾個(ge) 要點。我原來的題目是中國模式還是過渡製？

　　第一個(ge) 要點：去年看起來是中國現代化的進程是具有裏程碑意義(yi) 的一年，這一年發生了幾個(ge) 標誌性的事件。第一個(ge) 標誌性的事件是中國的人均GDP超過了4千美元，中國已經進入了上中等收入國家的行列。第二個(ge) 標誌性的事件，中國的GDP總量超過了日本，成為(wei) 世界第二大經濟大國。第三個(ge) 標誌性的事件是中國的出口超過了日本，成為(wei) 世界上最大的出口國。這樣的標誌性事件意味著中國的經濟在世紀之交迅速崛起。中國這樣一個(ge) 13億(yi) 大國發生了如此劇烈的變化，引起了全世界也引起了我們(men) 國內(nei) 熱烈的議論。一部分論者認為(wei) ，中國已經建立起了已成為(wei) 世界楷模的經濟體(ti) 製和發展模式，在這種模式下，中國很有希望在今後的20年、30年內(nei) 成為(wei) 世界超過美國的經濟體(ti) ，這是一個(ge) 對所謂的“中國模式”的肯定回答，而且依靠這樣的模式，中國成為(wei) 一個(ge) 非常強大的國家。我個(ge) 人比較同意宋曉梧會(hui) 長昨天在會(hui) 上的講話。他說，他不認為(wei) 存在什麽(me) “中國模式”，我同意他的觀點。在我看來，我們(men) 當前存在的經濟體(ti) 製和社會(hui) 體(ti) 製是一個(ge) 帶有雙重性的體(ti) 製，他的未來具有很大的不確定性。這種雙重性的體(ti) 製可以成熟起來成為(wei) 完善的、能夠實現社會(hui) 公正和共同富裕的市場經濟體(ti) 製，我們(men) 努力而且努力得到的成功就是這樣，但是也不能排除陷入“中等收入陷阱”。一些經濟學家和學者認為(wei) ，中國能夠創造如此優(you) 異成績的原因就是所謂的“中國模式”，所謂的“中國模式”經濟社會(hui) 政治體(ti) 製，照這些論者來看，“中國模式”最大的特點或者是最大的優(you) 點就在於(yu) 他具有一個(ge) 強勢的政府和一個(ge) 具有強大控製力國有經濟，這樣一種體(ti) 製的最大優(you) 勢是能夠依靠強勢政府和強大的具有強大控製力國有經濟集中力量辦大事，辦一些很大的大事我們(men) 稱之為(wei) 奇跡，比如說北京奧運、高鐵建設。

　　第二個(ge) 要點，這種看法也引起了一些質疑，比如說，從(cong) 曆史來看，kaiyun官方地址開放以前的前30年，中國政府也是一個(ge) 強勢政府，因為(wei) 當時毛澤東(dong) 主席還有一些老革命家還健在，所以也使政府表現得比現在還要強勢，國有經濟的控製力比現在還要強，但是當時是國有經濟的一統天下，可是，結果怎麽(me) 樣呢？真是能夠集中力量辦大事，可是大事也有好事和對事，也有可能是錯事。從(cong) 現在的情況看，也可以看到，強勢政府統一實行的體(ti) 製，一方麵取得了很大的成績，另一方麵也付出了高額的成本，特別是在今天，這些付出的高額成本和一些消極的影響，正在顯現。例如，今年來，巨額投資和海量貸款造成的經濟和社會(hui) 後果正在表現出來，比如房地產(chan) 價(jia) 格泡沫，通貨膨脹壓力，征地糾紛等，已經使各級政府難以承受，如果不能改變這樣的狀態，今後會(hui) 愈演愈烈。從(cong) 現實來看，用強勢政府能夠集中力量辦大事解釋中國經濟最近30年的迅速崛起，無法令人信服。

　　第三個(ge) 要點，在我看來，最近30年中國經濟迅速發展的主要動因在於(yu) 市場化的改革和與(yu) 國際市場的對接。在我提交的這篇文章中提到四個(ge) 方麵具體(ti) 的改革開放怎麽(me) 對我們(men) 的經濟增長起到積極的推動作用。這四個(ge) 方麵是這樣：第一，市場開放和對民間企業(ye) 活動的接近，使得中間民間長期被壓抑的企業(ye) 家精神和創業(ye) 精神迸發出來，到20世紀末，中國就出現了三千多萬(wan) 戶民間的企業(ye) ，包括個(ge) 體(ti) 的、私營的鄉(xiang) 鎮企業(ye) ，這樣一些企業(ye) 是中國經濟出人意料發展的基礎性的推動力量。第二，大量原來沒有充分發揮作用的人力物力資源，在市場經濟的條件下，得到更加有效的利用。比如說土地資源，這是人類生存和發展的基礎性資源，改革開放30年來，原來沒有充分發揮的農(nong) 用土地轉化為(wei) 城市用地的是7萬(wan) 平方公裏，相當於(yu) 愛爾蘭(lan) 全部國土麵積。比如說，勞動力資源，原來在農(nong) 業(ye) 中處在一個(ge) 低就業(ye) 狀態，勞動力有2-2.5億(yi) 轉為(wei) 城市的非農(nong) 產(chan) 業(ye) 職工，或者是業(ye) 主。這樣一些資源由於(yu) 結構性的改善，造成的效率提高，就使得我們(men) 在過去30年期間依靠結構調整所獲得的全要素生產(chan) 力提高成為(wei) 支持中國經濟高速增長的一個(ge) 非常重要的因素。第三，對外開放政策的執行，用進出口的需求彌補了國內(nei) 消費需求不足的缺陷，支持了經濟的高速增長。第四，實行對外開放政策的另一個(ge) 重要的作用，就是通過引進外國先進設備和吸收外國技術，迅速縮小了在幾百年期間積累起來的中國產(chan) 業(ye) 技術水平對於(yu) 國外相近技術水平的巨大差距。使得經濟的高速增長得到技術進步的有利支撐。從(cong) 這樣一些情況看，改革開放才是中國經濟能夠保持30年高速增長的真正的秘密所在。

　　第四個(ge) 要點，對於(yu) 中國模式論提出質疑的人們(men) ，雖然認為(wei) 中國社會(hui) 在過去30多年改革中取得了長足的進步，但是，迄今為(wei) 止，kaiyun官方地址還有許多大關(guan) 沒有過。所以，中國在20世紀末期初步建立起來的市場經濟體(ti) 製還很不完善，這種不完善性主要表現為(wei) 國家部門仍然在中國的資源配置中起著主導的作用，具體(ti) 說起來有三個(ge) 方麵的表現：第一個(ge) 方麵的表現，雖然國有經濟在國民經濟總值中並不占有優(you) 勢，但是仍然控製著國民經濟命脈，就是人們(men) 所說的製高點。國有企業(ye) 在一些重要的部門，戰略性部門，石油、電信、鐵道、金融等行業(ye) 裏麵繼續處於(yu) 壟斷地位。第二，各級政府掌握有支配土地資金。第三，現代市場經濟不可或缺的法治基礎沒有建立，各級官員有著很大的資源裁量權。他們(men) 通過直接審批投資項目，設置市場準入的行政許可，管製價(jia) 格等手段，對企業(ye) 的微觀經濟活動進行頻繁的直接幹預。這樣一來，中國現行的經濟體(ti) 製實際上是一種既包括新的市場經濟因素，又包括舊的統製經濟的因素，形成半統製經濟半市場經濟的格局，既可以前進到較為(wei) 完善的能夠實現社會(hui) 公公正正共同富裕的市場經濟，也可以退回到統製經濟的狀態。

　　第五個(ge) 要點，一旦這樣一種體(ti) 製建立起來以後，就出現了兩(liang) 種可能發展的情況，這是我在上個(ge) 世紀九十年代中後期提出的“在賽跑”，兩(liang) 種傾(qing) 向在賽跑。有的時候，進步的、前進的傾(qing) 向在流失，比如說，在20世紀九十年代初期，商品價(jia) 格放開，這個(ge) 時候利用兩(liang) 軌製價(jia) 格差的行為(wei) 就沒有製度的基礎了，所以八十年代後期，人們(men) 極為(wei) 不滿的這種腐敗現象就存在，大眾(zhong) 是很不滿意的。還有在世紀之交，短短的兩(liang) 三年中實現了放手，全國的小企業(ye) 包括小的國有企業(ye) 和鄉(xiang) 鎮企業(ye) ，基本上都放開了。這就是出現了一個(ge) 創業(ye) 精神大發揚，使得我們(men) 成功地應對亞(ya) 洲金融危機，反過來，當本世紀初國有大企業(ye) 改革，觸及到一級企業(ye) 就是集團公司的時候就放慢下來，這就會(hui) 造成經濟效率的下降，更不要說後來還出現某些地區、某些行業(ye) 出現了國進民退的現象，那對於(yu) 我們(men) 的經濟發展變成了一個(ge) 很大的打擊。

　　第六個(ge) 要點，發生了這樣的問題，對於(yu) 我們(men) 國家的發展和社會(hui) 經濟、政治體(ti) 製的完善都造成了很大的威脅。主要表現在兩(liang) 個(ge) 問題：

　　第一個(ge) 問題，如果強勢政府控製整個(ge) 社會(hui) 經濟體(ti) 製，資源的配置權力主要掌握在政府的手裏，有一個(ge) 問題就很難解決(jue) ，這就是經濟發展方式，或者是經濟增長模式的問題很難得到解決(jue) 。在這種增長模式或者是發展方式下，雖然短期我們(men) 能夠靠政府的強製動員和大量投入社會(hui) 資源，加上從(cong) 國外引進技術來維持高速的增長，但是這種增長是不可持續的。近年來，從(cong) 兩(liang) 個(ge) 方麵看這個(ge) 不可持續是非常明顯的，一方麵是由於(yu) 劉易斯拐點的出現，勞動力無限供應的狀態已經不存在，再一個(ge) 是依靠大量的低工資、低成本的勞動力來維持高增長是不可能的。另外，土地資源的短缺和其他資源的短缺和環境的破壞，使得我們(men) 也不能夠靠大量浪費資源的辦法維持經濟的高增長。另一方麵，隨著技術水平的提高，我們(men) 作為(wei) 技術上後進的國家，越是通過改革推動了我們(men) 技術水平，越是接近於(yu) 國際一般的先進水平。再靠一個(ge) 簡單的引進技術已經不行，必須要創造，不管用什麽(me) 樣的方法，總之要靠效率提高才能維持我們(men) 的經濟繼續較快的速度增長。而不管用什麽(me) 辦法提高效率，都要依靠體(ti) 製的完善。從(cong) 中國的事例來看這點是很清楚的，講中國經濟增長的改變，或者是把經濟發展放在效率提高的軌道上，到現在提出了多少年了，提出了整整30年，1981年全國人民代表大會(hui) 批準了國務院提出了經濟改變十大方針，這十大方針圍繞一個(ge) 問題，就是經濟增長，後來到“九五”計劃的時候，正式提出實現兩(liang) 個(ge) 根本轉變，其中一個(ge) 是要轉變經濟增長方式。“九五”期間有所進步，但是“十五”期間有所退步，到“十一五”又一次提出來，一定把轉變經濟增長方式作為(wei) 主線，但是“十一五”執行的結果不能令人滿意，所以“十二五”又提出來，一定把經濟發展的轉變作為(wei) “十二五”的主線。吸取過去的經驗，“十二五”再提出這個(ge) 主線的時候，同時指出改革是轉變經濟發展方式的動力。如果我們(men) 不能推進改革，就很難解決(jue) 我們(men) 的經濟增長方式。

　　第二個(ge) 問題，各級政府日益強化資源配置權力和經濟活動的幹預，使得腐敗活動和貧富差距拉大，這樣出現了尋租活動的基礎。1988年到1998年，我們(men) 對腐敗的現象進行深入的討論，討論的結果大家一致認為(wei) 通過改革鏟除尋租活動的基礎，防止中國上演上個(ge) 世紀諾貝爾獎獲得者所說的社會(hui) 潰敗的亞(ya) 洲失去，如果行政權力不斷擴大的話，尋租的基礎在許多領域就會(hui) 繼續保持甚至擴大。如果沒有步伐堅定的經濟和政治體(ti) 製改革阻斷路徑，使得回歸市場化、法製化和民主化的正途，我們(men) 的社會(hui) 經濟、政治體(ti) 製就鎖定在這個(ge) 路徑之中。一旦路徑被鎖定，有可能就會(hui) 出現大的社會(hui) 振蕩，很難從(cong) 鎖定狀態中退出來。

　　所以，從(cong) 上麵所說的，最後我說一下我的結論，這個(ge) 結論是：初步采取堅定而實質的步驟推進改革。改革是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的動力，改革要有頂層設計，我覺得這是一個(ge) 很重要的、非常正確的決(jue) 定。頂層設計大家都在熱烈地討論，我想這個(ge) 頂層設計首先是一個(ge) 最頂層的設計，這是我們(men) 到底要一個(ge) 什麽(me) 經濟，要一個(ge) 能夠實現社會(hui) 公正和共同富裕的法治的市場經濟？還是走向國家資本主義(yi) 的市場經濟？政府在這個(ge) 經濟中扮演什麽(me) 角色？它要駕馭市場、管製市場、幹預企業(ye) 的微觀決(jue) 策？還是做它應該做的事？他應該做的事是市場做不來的事，也就是說市場失靈的事由政府做，公共產(chan) 品的提供由政府做。人民代表大會(hui) 的政府報告已經提了很多次，政府應該管的事沒有管或者沒有管好，要改變這種狀態，政府不應該壓製市場、取代市場、去駕馭市場，而是應該做它應該做的事，提升市場，克服市場失靈，給市場一個(ge) 好的規則的環境，就是法治的環境，提供一些市場不能提供的公共產(chan) 品，昨天我聽了德國朋友講德國模式，也就是社會(hui) 市場經濟，現在加了社會(hui) 生態，因為(wei) 他講的幾個(ge) 原則裏，要保證平等，我們(men) 一般的說法是要求政府保證收入的平等。但是，從(cong) 德國模式講政府的職責要保證機會(hui) 的平等，這個(ge) 提法我覺得比較妥當。孫立平教授講的社會(hui) 分層的共化問題就可以得到根本的限製，如果由政府直接給予補貼保證結果的平等，就出現了你給誰補貼，這裏麵又出現尋租的可能性。所以，需要認真根據我們(men) 30年來的經驗把政府的職能劃定，這是我們(men) 麵臨(lin) 的一個(ge) 關(guan) 鍵性問題。

　　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