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特約記者李萍

　　人物檔案

　　高尚全，1929年9月生於(yu) 上海市嘉定區。1952年畢業(ye) 於(yu) 上海聖約翰大學經濟係。1982年起任國家體(ti) 改委處長、副局長、局長、中國體(ti) 改研究所所長，1985~1993年任國家體(ti) 改委副主任。1999年起任中國經濟體(ti) 製改革研究會(hui) 副會(hui) 長、會(hui) 長、名譽會(hui) 長。中國(海南)改革發展研究院董事局主席，北京大學、上海交通大學、浙江大學、南開大學兼職教授及博士生導師。著有《中國的經濟體(ti) 製改革》、《kaiyun官方地址新論》等20多本著作。

　　從(cong) 十八屆三中全會(hui) 公報看，中央下決(jue) 心要打破既得利益格局，堅決(jue) 破除各方麵體(ti) 製機製弊端。當前利益失衡的矛盾日益突出，一項改革措施如果觸及利益格局，就會(hui) 引發矛盾和阻力，很難推行下去，改革需要在調整重大利益關(guan) 係上取得進展，其關(guan) 鍵是要“啃硬骨頭”，而“啃硬骨頭”的關(guan) 鍵就是要打破利益集團。同時，要做到“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jue) 定性作用”，也要向壟斷行業(ye) 經營權“開刀”，使不涉及國家安全的壟斷行業(ye) 向社會(hui) 開放，真正做到“非禁即入”。

　　“當前，我國改革的深刻性、複雜性、艱巨性前所未有，改革進入深水區，容易改的都改了，剩下的都是‘硬骨頭’。十八屆三中全會(hui) 提出全麵深化改革，這在黨(dang) 的曆史上還是第一次，全會(hui) 公報部署的改革內(nei) 容充分展示了我們(men) 黨(dang) 推進全麵改革的決(jue) 心和信心。”中國著名經濟學家、中國經濟體(ti) 製改革研究會(hui) 名譽會(hui) 長高尚全在接受本刊記者專(zhuan) 訪時說，未來全麵深化改革關(guan) 鍵是要“啃硬骨頭”，而“啃硬骨頭”的關(guan) 鍵是要打破利益集團。

　　高尚全曾先後參加過六個(ge) 中共中央文件的起草，並曾參與(yu) 1984年中共十二屆三中全會(hui) 、1993年十四屆三中全會(hui) 、2003年十六屆三中全會(hui) 關(guan) 於(yu) 經濟體(ti) 製改革的決(jue) 定的起草工作，提出的很多突破性理論被全會(hui) 采納。在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hui) 前，他兩(liang) 次向中央提交建議報告，獲得中央高層重視和批示。他提出的全會(hui) 決(jue) 定名稱、“五位一體(ti) ”改革和成立全麵深化改革領導小組三條建議被此次全會(hui) 采納吸收。

　　長期為(wei) kaiyun官方地址開放獻計獻策的高尚全說，中共三次三中全會(hui) 關(guan) 於(yu) 經濟體(ti) 製改革的決(jue) 定，對推動我國改革都起到了關(guan) 鍵性作用。此次全會(hui) 審議通過的《中共中央關(guan) 於(yu) 全麵深化改革若幹重大問題的決(jue) 定》是對全麵深化改革進行總體(ti) 部署的綱領性文件，為(wei) 今後十年中國的改革開放指明了方向，對實現改革目標、實現兩(liang) 個(ge) 百年目標和實現中華民族偉(wei) 大複興(xing) 都有重大意義(yi) 。

　　成立全麵深化改革領導小組有望突破各種利益關(guan) 係

　　“今年5月初，我第一次向中央提交建議，建議成立中央全麵深化改革領導小組。這次全會(hui) 公報明確提出，中央成立全麵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盼望已久的領導全麵改革的機構就要成立了。”高尚全興(xing) 奮地表示，這釋放了強烈的改革信號，充分體(ti) 現了中央對全麵深化改革的高度重視和強烈決(jue) 心，有望突破各種利益關(guan) 係，將為(wei) 中國未來十年全麵深化改革提供重要的組織保障。

　　高尚全說，經過35年的改革發展，中國的改革進入了深水區和關(guan) 鍵階段，已形成的既得利益集團使改革難以深入推行，舉(ju) 步維艱。未來必須以更大的政治勇氣和智慧推進改革，必須加強頂層設計，更加注重改革的係統性、整體(ti) 性和協調性。加強改革的統籌協調是全麵深化改革的關(guan) 鍵，需要建立一個(ge) 統籌全麵深化改革的高層次的權威性改革協調機製和工作機構。

　　曾經擔任國家體(ti) 改委副主任的高尚全分析道，改革開放初期，中國曾成立了高層次的經濟體(ti) 製改革協調機構。近兩(liang) 年來，關(guan) 於(yu) 重設“體(ti) 改委”的呼聲不斷，但“體(ti) 改委”難以承擔方方麵麵的改革的重任，如政治體(ti) 製改革和文化體(ti) 製改革，必須成立國家層麵的領導機構。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當前利益失衡的矛盾日益突出，改革需要在調整重大利益關(guan) 係上取得進展。未來全麵深化改革關(guan) 鍵是要‘啃硬骨頭’，目前包括部門和地方都有既得利益，已形成既得利益格局；而且部門、地方往往有話語權，一項改革措施如果觸及利益格局，就會(hui) 引發矛盾和阻力，很難推行下去，所以改革阻力很大，沒有強硬的領導機構無法使改革走向深入。”高尚全說，比如起草法規，如果由某一個(ge) 國家部委牽頭，難免導致部門利益合法化，改革就會(hui) 遇到阻力。根據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hui) 公報，“中央成立全麵深化改革領導小組，負責改革總體(ti) 設計、統籌協調、整體(ti) 推進、督促落實”，這意味著有了對改革進行頂層設計的機構。中央全麵深化改革領導小組是黨(dang) 中央設立的，層級更高、協調麵更寬、更具權威性。隻有成立這樣的權威機構，才能更好地打破利益格局，更好地協調部門利益、地方利益、企業(ye) 利益等利益關(guan) 係，改革的措施才能真正推行下去，這是在改革的關(guan) 鍵時期能否攻堅克難的重要舉(ju) 措。“

　　不過，高尚全也提出，從(cong) 全麵深化改革的整體(ti) 性、統籌性、複雜性和深刻性來看，為(wei) 保證領導機構的權威性，中央成立的全麵深化改革領導小組應由總書(shu) 記任組長，國務院總理任副組長，中央和國務院相關(guan) 負責人組成。下設辦公室，負責全麵深化改革的協調督查、評估落實。考慮到中央新的財經領導小組剛剛成立，為(wei) 了不增加新機構，建議可在財經領導小組基礎上，采取兩(liang) 塊牌子、一套人馬，同時充實人員、擴大職能的辦法。

　　他說：“全會(hui) 公報還要求‘各級黨(dang) 委要切實履行對改革的領導責任’，今天已傳(chuan) 來好消息，北京宣布將成立北京全麵深化改革領導小組，以更好地貫徹落實全會(hui) 精神，使全會(hui) 精神落到實處。我相信，很快地，地方各級黨(dang) 委都將會(hui) 成立這樣相應的領導小組，推動地方的製度創新，進而推動全國的改革。”

　　行政管理體(ti) 製改革需要限權、放權和分權

　　長期關(guan) 注體(ti) 製改革的高尚全認為(wei) ，行政管理體(ti) 製改革或是打破利益集團、全麵深化改革的突破口。未來增強改革動力的關(guan) 鍵是下決(jue) 心深化行政管理體(ti) 製改革。通過行政管理體(ti) 製改革，進一步轉變政府職能、簡政放權，理順政府與(yu) 市場關(guan) 係，真正做到此次全會(hui) 公報提出的，“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jue) 定性作用”。

　　“政府該管的不管，不該管的亂(luan) 管，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不了決(jue) 定性作用，甚至出現權力尋租和腐敗。”他說，由市場配置資源是市場經濟的一般規律，這一表述上的重大轉變更加強調市場作為(wei) 資源主要分配者的地位，是完善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的重大理論創新，有利於(yu) 各方取得共識，進一步堅定完善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的信心，有望減少腐敗現象，對完成兩(liang) 個(ge) 百年目標，實現中華民族偉(wei) 大複興(xing) 都有重大意義(yi) 。

　　他說，從(cong) 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基礎性作用到起決(jue) 定性作用，經曆了很大的改變。確定市場經濟改革目標後，黨(dang) 中央對此的認識經曆了三個(ge) 階段。第一階段是黨(dang) 的十四大和十四屆三中全會(hui) 。十四大對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的定義(yi) 、內(nei) 涵概括為(wei) “市場在社會(hui) 主義(yi) 國家宏觀調控下對資源配置起基礎性作用”；十四屆三中全會(hui) 提出，“市場在國家宏觀調控下對資源配置起基礎性作用”。第二階段是十六屆三中全會(hui) 和十八大。十六屆三中全會(hui) 通過的《決(jue) 定》提出，“更大程度地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基礎性作用”；十八大則提出，“更大程度更廣範圍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基礎性作用”。第三階段是此次全會(hui) 提出，“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jue) 定性作用”。這是重要的突破和重要的理論創新。

　　他說，此次全會(hui) 提出要“讓一切勞動、知識、技術、管理、資本的活力競相迸發，讓一切創造社會(hui) 財富的源泉充分湧流”，“建設統一開放、競爭(zheng) 有序的市場體(ti) 係，是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jue) 定性作用的基礎。必須加快形成企業(ye) 自主經營、公平競爭(zheng) ，消費者自由選擇、自主消費，商品和要素自由流動、平等交換的現代市場體(ti) 係，著力清除市場壁壘，提高資源配置效率和公平性”等等，這些重要經濟方麵的改革內(nei) 容，都是對市場經濟的重要認識，明確政府是創造市場環境的主體(ti) ，市場、老百姓、企業(ye) 才是創造財富的主體(ti) ，這是認識上的重大突破。

　　“但要真正做到‘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jue) 定性作用’，還需要深入推進行政管理體(ti) 製的改革，建設服務型政府和法治政府。”高尚全認為(wei) ，需要限權、放權和分權。

　　“限權要以推動法治建設為(wei) 核心，此次全會(hui) 公報明確提出了‘建設法治政府和服務型政府’的方向。”他說，要以建立公開透明政府為(wei) 目標，需要司法體(ti) 係的配套改革。公權力的有序運行，必須有相對獨立的司法震懾。要根據司法實踐中暴露出來的各種問題，盡快扭轉權大於(yu) 法的現象以及公權力任意削減律師、公民權利的行為(wei) ，真正做到全會(hui) 提出的“深化行政執法體(ti) 製改革，確保依法獨立公正行使審判權檢察權，健全司法權力運行機製，完善人權司法保障製度”。

　　高尚全建議，放權則是要轉變政府職能，建立服務型政府。解決(jue) 政府與(yu) 市場關(guan) 係的關(guan) 鍵就是政府向市場和企業(ye) 放權。近期從(cong) 中央到地方都大幅度削減行政審批權，以及注冊(ce) 資本登記製度的改革、上海自貿區“負麵清單管理”的先行等等都是建立服務型政府的探索。未來要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jue) 定性作用，還要向壟斷行業(ye) 經營權“開刀”，使不涉及國家安全的壟斷行業(ye) 向社會(hui) 開放，真正做到“非禁即入”等。

　　另外，他認為(wei) ，解決(jue) 政府與(yu) 社會(hui) 關(guan) 係的關(guan) 鍵也在於(yu) 政府向社會(hui) 放權，在激發社會(hui) 活力的基礎上創新社會(hui) 管理，推動傳(chuan) 統的行政管理轉向社會(hui) 公共治理，具體(ti) 包括向社會(hui) 公益組織放權、推進官辦社會(hui) 組織轉型、鼓勵社會(hui) 組織參與(yu) 公共事務等。

　　他說，以放權推動行政體(ti) 製改革，還需要中央向地方合理放權。中央對地方經濟社會(hui) 事務幹預較多，中央與(yu) 地方的事權財權不匹配，中央與(yu) 地方公共服務職能劃分不清晰等是當前較為(wei) 突出的矛盾，也是當前地方債(zhai) 務升級、地方依賴土地財政的重要誘因。在中央向地方放權的過程中，也需要注意防範地方截留本應當向市場和社會(hui) 釋放的權力。

　　解放思想才能實現體(ti) 製創新和理論創新

　　“解放思想無止境，這是我參與(yu) 起草中央一些重大《決(jue) 定》過程中的深刻體(ti) 會(hui) 。此次全會(hui) 公報也提出，要‘進一步解放思想，解放和發展社會(hui) 生產(chan) 力、解放和增強社會(hui) 活力，堅決(jue) 破除各方麵體(ti) 製機製弊端’。”高尚全說，隻有解放思想，才能實現體(ti) 製創新和理論創新，才能全麵深化改革。

　　他說，中國35年改革開放的過程也就是解放思想的過程，每次改革開放的重大突破都是以解放思想為(wei) 先導，現在仍然是這樣。此次全會(hui) 提出“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jue) 定性作用”就是解放思想的結果。解放思想是kaiyun官方地址開放實踐的重要經驗。改革開放使中國人民的麵貌、社會(hui) 主義(yi) 中國的麵貌、中國共產(chan) 黨(dang) 的麵貌發生了曆史性的變化，這些巨大變化來之於(yu) 改革開放，來之於(yu) 解放思想。

　　他說，解放思想的過程就是統一思想的過程，解放思想的目的是為(wei) 了更好統一思想。思想統一了，才能最大限度凝聚改革共識，形成改革合力。從(cong) 現實情況看，當前中國轉型與(yu) 改革交織融合，經濟轉型、社會(hui) 轉型、治理轉型都直接依賴於(yu) 重大改革的突破；利益失衡的矛盾日益突出，改革需要在調整重大利益關(guan) 係上取得進展；轉型倒逼改革，問題倒逼改革，改革的時間和空間約束全麵增強。可以說，當前我國改革處於(yu) 攻堅階段，進入深水區，難度大，阻力也較大，攻堅克難任務繁重。

　　他說，從(cong) 這次全會(hui) 公報看，中央下決(jue) 心要打破既得利益格局，堅決(jue) 破除各方麵體(ti) 製機製弊端，而這必須依靠進一步解放思想。隻有進一步解放思想，才能突破思想障礙，才能最大限度凝聚改革共識，形成改革合力，才能全麵深化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