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自上世紀80年代以來，各級政府不斷增加科技孵化的投入，形成了世界上最龐大的科技孵化體(ti) 係，為(wei) 促進科技成果產(chan) 業(ye) 化、培養(yang) 高新技術企業(ye) 和培育戰略性新興(xing) 產(chan) 業(ye) 做出了重要貢獻。最近幾年，我國科技孵化出現了新的發展特點，市場化的孵化機構快速成長，成為(wei) 科技孵化領域最有活力的新興(xing) 力量。根據科技孵化的新趨勢，建議逐步調整政府主導的科技孵化模式，充分發揮市場力量，進一步激發民間資本參與(yu) 創新的活力。

　　科技孵化發展的新形勢：市場化孵化機構的興(xing) 起

　　——政府主導的基地型孵化已形成體(ti) 係

　　我國科技孵化器多由政府出資出地創辦，以創業(ye) 園、創業(ye) 服務中心等形式出現，主要是向初創科技企業(ye) 提供物業(ye) 和基礎設施，屬於(yu) 基地型孵化器。經過二十多年的發展，我國基地型孵化器數量與(yu) 總體(ti) 規模已居世界之首。截至2012年底，我國科技企業(ye) 孵化器達1239家，孵化總麵積超過4300萬(wan) 平方米，在孵企業(ye) 員工超過140萬(wan) 人，其中國家級孵化器435家，總孵化麵積2099萬(wan) 平方米，平均每個(ge) 國家級孵化器占地4．83萬(wan) 平方米。

　　在各級政府的大力投資下，我國已建立起了比較完善的基地孵化體(ti) 係，能夠為(wei) 科技初創企業(ye) 提供相對廉價(jia) 的物業(ye) 、便利的行政服務和較完備的基礎設施。政府的補貼和服務吸引了大量科技型中小企業(ye) 入駐，同時也吸引了一批創新中介服務機構進入，形成了有利於(yu) 創新的小氣候，孵化器也成為(wei) 我國科技企業(ye) 的重要源頭和科技成果轉化的重要基地。截至2012年底，全國科技企業(ye) 孵化器共畢業(ye) 企業(ye) 4．5萬(wan) 餘(yu) 家，約占全國科技中小企業(ye) 的1／3。2012年我國各地孵化器的在孵企業(ye) 7萬(wan) 餘(yu) 家，企業(ye) 總收入達4958億(yi) 元，為(wei) 社會(hui) 提供了144萬(wan) 個(ge) 工作崗位。

　　——市場主導的能力型孵化發展迅速

　　近幾年，隨著我國市場化的深入發展和企業(ye) 家的快速成長，民間資本參與(yu) 科技創新的積極性不斷提高，市場主導的能力型孵化迅速成長起來。在北京，自2008年以來，成功企業(ye) 家、天使投資人和平台型企業(ye) 等社會(hui) 資本投資創建了十多家能力型孵化器，如聯想之星、車庫咖啡等。與(yu) 基地型孵化器主要為(wei) 初創企業(ye) 提供物業(ye) 等基礎設施不同，能力型孵化器按市場化的方式運作，一般擁有高水平的管理團隊、較強的專(zhuan) 業(ye) 顧問輔導能力，既能為(wei) 重大關(guan) 鍵技術轉化提供種子資金，又能幫助科技創新企業(ye) 提升創業(ye) 能力，為(wei) 其配置更多社會(hui) 優(you) 質資源。

　　能力型孵化器借助自身的專(zhuan) 業(ye) 投資和服務能力，大大提高了科技創業(ye) 的發生率和成功率。能力型孵化器目前在國內(nei) 主要創新區非常活躍，短短幾年已取得了“三個(ge) 一批”的成果。一是培育了一批科技創新創業(ye) 帶頭人，如聯想之星已培訓了近300餘(yu) 名科技創業(ye) CEO，學員已創辦近600家企業(ye) ，創業(ye) 培訓受益近萬(wan) 人。二是投資了一批科技成果轉化項目，截至2013年底，聯想之星已投資2．4億(yi) 元，吸引外部天使投資1．2億(yi) 元，帶動後續融資3．7億(yi) 元。三是孵化了一批優(you) 秀的科技創新企業(ye) ，如聯想之星孵化了中科潤美、天津微納芯等製造業(ye) 企業(ye) 等等。

　　兩(liang) 類科技孵化機構比較：基地型孵化與(yu) 能力型孵化

　　——兩(liang) 類孵化器的不同特點

　　一、創辦主體(ti) 不同。基地型孵化器一般由地方政府投資創辦，運營機構在法律形式上主要是事業(ye) 單位或國有企業(ye) ，實質上都是地方政府的附屬辦事機構。目前全國435家國家級孵化器，其運營機構66％屬事業(ye) 單位，22％是國有企業(ye) ，1％為(wei) 非企業(ye) 法人，三者合計約89％。能力型孵化器一般由成功企業(ye) 或企業(ye) 家創辦，如北京的聯想之星、車庫咖啡等十多家能力型孵化器，其設立者都是IT行業(ye) 成功的企業(ye) 家。能力型孵化器的投資和運營完全市場化，與(yu) 政府沒有直接關(guan) 係。

　　二、業(ye) 務不同。基地型孵化器擁有來自政府部門安排的土地、房產(chan) 和其他設施，主要圍繞場地為(wei) 科技創新企業(ye) 提供物業(ye) 、基礎設施、信息係統等基本要素服務，並吸引創新中介服務機構入駐為(wei) 孵化企業(ye) 提供商務、投融資、法律等服務。有些基地型孵化器還提供一些創業(ye) 輔助服務，如為(wei) 初創企業(ye) 提供注冊(ce) 、項目申報、資本對接、代辦各種行政手續、產(chan) 學研合作促進等服務，降低初創企業(ye) 的創業(ye) 難度和創業(ye) 成本。還有些基地型孵化器為(wei) 新創企業(ye) 提供資金支持，包括直接的資金補貼、政策性風險投資、政策性擔保等等。如蘇州創業(ye) 園成立於(yu) 1994年，下設蘇州高新技術創業(ye) 服務中心和蘇州留學人員創業(ye) 園兩(liang) 個(ge) 國家級孵化器、一個(ge) 國際企業(ye) 孵化器及多個(ge) 專(zhuan) 業(ye) 孵化器，是蘇州國家高新區管委會(hui) 直屬的公益型服務機構，主要為(wei) 科技創新企業(ye) 提供物業(ye) 服務、網絡服務和公共平台服務等，擁有孵化麵積20多萬(wan) 平方米，累計孵化了1200多家科技型企業(ye) 。能力型孵化機構一般沒有土地或場地資源，主要為(wei) 科技創新企業(ye) 提供各種專(zhuan) 業(ye) 服務，包括創業(ye) 培訓、顧問服務、獵頭服務、市場信息、天使投資等，具有服務範圍廣、專(zhuan) 業(ye) 能力強、不受場地製約等特征，以天使投資收入和專(zhuan) 業(ye) 服務收入為(wei) 商業(ye) 模式，典型的有美國的YC（YCombinator）、國內(nei) 的聯想之星等。如聯想之星起步於(yu) 2008年，經過5年多的實踐，已初步形成了“領先企業(ye) 培育創新企業(ye) ”的能力型科技孵化新模式，以重大關(guan) 鍵技術產(chan) 業(ye) 化為(wei) 重點目標，以先進製造為(wei) 主要方向，以創業(ye) 培訓、天使投資、開放平台為(wei) 主要手段，以領先企業(ye) 的成功經驗和資源優(you) 勢培育具有行業(ye) 顛覆性的創新型企業(ye) 。

　　三、運行機製不同。基地型孵化器是政府主導的模式，其運營機構名義(yi) 上是事業(ye) 單位或國有企業(ye) ，實際上是政府部門的辦事機構，接受政府主管部門的領導，執行政府部門的政策和相關(guan) 決(jue) 定，其創新資源主要來自於(yu) 政府部門，運營經費來自物業(ye) 租金和政府補貼。能力型孵化器是市場主導的模式，由企業(ye) 家依據市場信息自主投資、自主經營，充分發揮自身的能力優(you) 勢培育創新企業(ye) ，分享創新企業(ye) 的價(jia) 值增量。

　　——兩(liang) 類孵化器的不同作用

　　根據世界先進國家的經驗，孵化器主要發揮兩(liang) 類作用，一是發揮催生作用，通過為(wei) 創業(ye) 者提供一定的優(you) 惠條件，降低創業(ye) 者的門檻，幫助創業(ye) 者將企業(ye) 辦起來；二是發揮培育作用，為(wei) 創業(ye) 者提供資金、知識、商業(ye) 網絡等方麵的支持，提高初創企業(ye) 的成活率和促進初創企業(ye) 的成長。前者相當於(yu) “生孩子”，後者相當於(yu) “育孩子”。

　　基地型孵化器的主要作用是幫助“生孩子”，但在“育孩子”方麵能力不足。基地型孵化器利用基礎設施資源優(you) 勢，為(wei) 初創企業(ye) 提供免費或低成本的場地和辦公設施，在房地產(chan) 價(jia) 格居高不下的大中城市為(wei) 創業(ye) 者提供了棲身的“車庫”，同時基地型孵化器還可以利用體(ti) 製優(you) 勢為(wei) 初創企業(ye) 提供企業(ye) 注冊(ce) 、優(you) 惠政策申請等服務，降低初創企業(ye) 的創業(ye) 難度和創業(ye) 成本。但是基地型孵化器受機構性質、人力資源等因素約束，一般難以為(wei) 初創企業(ye) 提供能力提升型服務。首先，基地型孵化器絕大多數都是政府新設的事業(ye) 單位或國有企業(ye) ，它們(men) 沒有創新創業(ye) 的商業(ye) 經驗，也就缺乏培育其他創業(ye) 企業(ye) 的能力。重要的是缺乏專(zhuan) 業(ye) 團隊，從(cong) 業(ye) 人員主要來自於(yu) 政府機關(guan) 或事業(ye) 單位沒有創業(ye) 經驗，缺乏經營管理能力，更沒有高科技項目的選擇判斷能力，人員編製及薪酬機製等固有特性限製了高端人才的引進，而依托外部機構提供服務，更像是一個(ge) 中介平台，與(yu) 創新創業(ye) 企業(ye) 間的緊密度不高，服務質量和水平有限。第二，一些基地型孵化器盡管也設立了天使基金，但難以充分發揮作用，原因包括：財政資金的使用存在多方麵的限製，基金投資的風險承擔能力不足，難以真正發揮“天使”的作用；政府設立的天使基金無法建立市場化的激勵機製，而且難免出現行政幹預現象，投資效率缺乏保障。第三，基地型孵化器以物業(ye) 服務為(wei) 主的商業(ye) 模式製約了其他孵化功能的實現。基地型孵化器有穩定的物業(ye) 收入來源，即使虧(kui) 損也會(hui) 得到政府補貼，沒有冒險發展其他業(ye) 務的動力。

　　能力型孵化器以市場為(wei) 導向，解決(jue) 了科技孵化“育孩子”的問題。首先，能力型孵化器主要由成功企業(ye) 或企業(ye) 家等創辦，具備培育初創企業(ye) 的能力。如聯想控股創辦了聯想之星，聯想控股將其成功發展的經驗通過聯想之星傳(chuan) 授給初創企業(ye) ，並利用自身龐大的業(ye) 務網絡為(wei) 初創企業(ye) 提供合作機會(hui) 。第二，能力型孵化器實行市場化運營機製，初創企業(ye) 的價(jia) 值增值與(yu) 其利益息息相關(guan) ，與(yu) 初創企業(ye) 保持緊密關(guan) 係並提供“貼心”服務是能力型孵化器的本質要求。能力型孵化器多無物理空間，以投資收益和服務收入為(wei) 商業(ye) 模式，這就決(jue) 定了能力型孵化器在項目選擇上會(hui) 有更強的主動性和甄別力，在服務手段、服務內(nei) 容和服務形式上也會(hui) 不斷創新。第三，能力型孵化器內(nei) 部機製靈活，能夠根據初創企業(ye) 的實際需求設置機構、引進人才，提供定製式的專(zhuan) 業(ye) 服務。能力型孵化器往往由成功企業(ye) 家組成創業(ye) 導師，由專(zhuan) 業(ye) 人員組成顧問服務團隊，並按照初創企業(ye) 的特質定製服務，如幫助初創企業(ye) 搭班子、獵人才，提供具有實戰經驗的管理、市場、財務等服務。第四，能力型孵化器將目光聚焦於(yu) 創新鏈前端，能夠主動從(cong) 源頭上發現、匯集和孵化重大技術轉化項目，對行業(ye) 發展意義(yi) 更加重大。總而言之，能力型孵化器注重創業(ye) 者和初創企業(ye) 的能力培養(yang) ，兼具項目識別、天使投資、創業(ye) 引導、顧問服務等功能，解決(jue) 了科技成果轉化過程中的項目識別難、前期資金短缺、創業(ye) 人員能力不完備、創業(ye) 資源不充分等深層次問題，以市場力量撬動了更多社會(hui) 資源投入到科技創新創業(ye) 中。

　　充分發揮市場在科技孵化中的作用

　　——重新認識政府在科技孵化中的作用

　　科技孵化是世界各國提高科技初創企業(ye) 成活率的成功經驗，西方發達國家主要采用民營或民辦官助的模式。我國的科技孵化始建於(yu) 改革開放初期，經濟體(ti) 製剛開始轉軌，政府自然而然成為(wei) 科技孵化的主導力量。過去二十多年，由於(yu) 我國市場機製仍然不完善，科技孵化的市場力量不足，同時科技創新的需求又非常緊迫，因而政府主導的模式不斷增強。最近幾年，雖然市場化的科技孵化快速發展，但政府主導的思維慣性仍然在發揮作用。

　　隨著我國經濟轉型升級的壓力日益增加，全國各地更加重視科技成果轉化和戰略性新興(xing) 產(chan) 業(ye) 的發展，政府主導的科技孵化較好地解決(jue) 了“生孩子”的問題，但“育孩子”的矛盾日益突出。另外，由於(yu) 形勢的變化，政府職能在科技孵化中的錯位和缺位的問題也亟待解決(jue) 。錯位現象的主要表現是：政府直接入股投資初創企業(ye) ，但缺乏風險投資管理的相應機製；政府通過獎勵、貼息、補助等各種名目，給入駐企業(ye) 提供“撒胡椒麵”式的補貼，既存在不公平競爭(zheng) 嫌疑，又降低了財政資金的使用效率。缺位現象的主要表現是：產(chan) 業(ye) 創新的共性服務不足，如中試、檢驗檢測等技術平台不足，成為(wei) 科技成果轉化的瓶頸；創新的中介服務不足，大量初創企業(ye) 和中小企業(ye) 缺乏技術服務等。在新的形勢下，應逐步調整政府職能，從(cong) 部分市場可以解決(jue) 的領域中退出，集中力量解決(jue) 市場不能解決(jue) 的問題。

　　——調整科技孵化的政策思路

　　明確政府與(yu) 市場在科技孵化中的不同角色，處理好兩(liang) 者之間的關(guan) 係：一是要充分利用市場力量解決(jue) 科技孵化中的各種問題，把可以交給市場的盡量交給市場來完成；二是在市場不能解決(jue) 的領域，要繼續完善政府主導的基地型孵化器，加強公益型、普適性服務。

　　一、調整科技孵化支持政策，推動和鼓勵能力型孵化加快發展。首先，要盡快將能力型孵化器納入科技孵化支持政策涵蓋範圍。為(wei) 此，需要調整孵化器認定標準，弱化麵積要求，強化服務能力要求，並基於(yu) 孵化器的服務績效來確定對孵化器的支持力度。第二，要調整對孵化器的稅收優(you) 惠政策，從(cong) 現有的房產(chan) 稅減免逐步轉變為(wei) 孵化服務收入的所得稅減免，使得能力型孵化器能夠享受同等的稅收優(you) 惠政策。第三，發揮成功大企業(ye) 的資金優(you) 勢、產(chan) 業(ye) 優(you) 勢和創業(ye) 經驗，引導成功大企業(ye) 開展能力型孵化，培育一批聚焦不同行業(ye) 、不同技術領域的能力型孵化器。

　　二、加強能力型孵化與(yu) 基地型孵化的合作，將更多科技孵化工作交給市場完成。基地型孵化與(yu) 能力型孵化目標相同，各具特點、各有優(you) 勢，兩(liang) 者聯合發展，可以彌補基地孵化對創業(ye) 企業(ye) 服務能力不足的問題，為(wei) 初創企業(ye) 提供更有價(jia) 值、更加專(zhuan) 業(ye) 的創新創業(ye) 資源，也可以為(wei) 能力型孵化提供項目落地空間，使其享受基礎性、普適性服務。基地型孵化與(yu) 能力型孵化合作的關(guan) 鍵是基地型孵化器要樹立開放辦孵化的觀念，將創業(ye) 培訓、顧問服務、技術服務等交給更有專(zhuan) 業(ye) 優(you) 勢的能力型孵化器來完成。

　　三、依托能力型孵化器進行創新創業(ye) 的引導投資。各地都設有大量的產(chan) 業(ye) 引導資金和創業(ye) 投資引導基金，目前的投資方式多是通過基地型孵化器或政府直接投資初創企業(ye) ，由於(yu) 缺乏專(zhuan) 業(ye) 的項目識別能力，投資效果普遍不佳。建議借鑒發達國家經驗，借助商業(ye) 性投資的力量建立政策性投資機製，比如選擇優(you) 秀的商業(ye) 性天使投資按照一定比例對特定領域的初創企業(ye) 進行跟蹤投資；按照一定比例參股符合政策的天使投資基金；設立引導基金以一定的優(you) 惠條件鼓勵設立特定領域的天使基金等等。

　　四、強化基地型孵化器的共性技術服務。基地型孵化器應繼續發揮在基礎設施建設領域的天然優(you) 勢，集中資源解決(jue) 產(chan) 業(ye) 創新共性服務不足的問題，如結合重點產(chan) 業(ye) 設立中試平台，培養(yang) 一批中試專(zhuan) 業(ye) 人才，降低科技創業(ye) 的中試門檻，為(wei) 重大關(guan) 鍵技術的產(chan) 業(ye) 化創造條件；設立技術檢驗檢測機構，為(wei) 行業(ye) 內(nei) 所有企業(ye) 提供基礎服務等等。

　　（作者單位：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